金掌柜只是随口一问,路清就哀叹起来。“唉,我从小体弱多病,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离不得药。既然买不了,还是不说了。”
“能买,那大夫虽然去了,可他家药铺还在,是他儿子在管着。只是可惜他这儿子,没有继承半点医术,对于药材,也只知道个名而已。”
“这样啊……”路清纠结地看着顾西风,她的胃溃疡胃穿孔什么的,疼起来真要人命。顾西风温声道:“明日我去给你买。”
在南郊郡时,他就想去买养胃的药,可惜没能进去,现在,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今晚洗净了全身,路清就拥着娘和路雪睡下了。路山是男子,住隔壁房间,但由于他小孩子般的智力,路清不放心,就请顾西风跟他一个房间,帮忙照看。顾西风也乐得不用跟顾三叔几人挤一张床。……翌日一早,顾西风和路清两人一起出了门,来到金掌柜说的那家药铺。不出意外,大门紧闭。敲了半刻钟才将门敲开。开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子,面容憔悴,嘴唇发白,瞥了顾西风一眼,“买风寒药?”
顾西风皱起眉头,“你染上风寒了。”
李子文嘴角扯过一丝酸涩,苦笑道:“你要什么药,我抓给你。”
话音刚落,他就剧烈咳嗽起来。顾西风忙拉着路清后退几步。“抱歉。”
李子文用手捂住口鼻,也后退了几步。顾西风眉眼微动,一步上前,捉住李子文的手,“浮脉……你可是感觉恶寒、发热、鼻塞、流涕、头身疼痛?”
“你是大夫?”
李子文眸中更诧异了。“你这是风寒症。可有吃药?”
“风寒?家父说过,这应当是风热症。”
“非也,风寒与风热很相似,但风寒症恶寒重、发热轻,无汗,鼻流清涕,口不渴,舌苔薄白,脉浮或浮紧。风热症与之相反。”
顾西风胸有成竹道。“对对对,就是你说的这样。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顾西风。”
“顾大夫,若不嫌弃,可进来说话。”
李子文忙将门打开,把顾西风迎了进去。聊了几句,顾西风道:“风寒还分着很多不同症状,风寒表实证、风寒表虚症、风寒湿表症、外寒内饮症、外寒内滞症、表寒里热证。每种症状都有细微差别,若药没用对,有可能无功而返。”
李子文一脸激动,“顾兄,不知我这症状需要什么药?”
“你这是风寒表实症。治以发汗解表,调和营卫。取桂枝、柴胡、川芎、桔梗、黄芪、生姜各二钱,白芍三钱,甘草一钱。”
顾西风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写起方子来。“风寒表实症与风寒表虚症之关键区别,前者是无汗,脉浮紧,后者是有汗,脉浮而弱。”
此时的路清:“小哥哥,你好厉害!没想到,你居然懂得这么多东西!”
什么表实表虚、浮脉紧脉,什么桂枝、柴胡、川芎,她是一句没听懂。听到夸赞,顾西风手顿了一下,扬起嘴角,继续写方子。那李子文拿着手上的方子,激动地颤抖着,“这方子,跟家父开的,是有些不一样。”
顾西风笑着没有答话,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名叫自信的光芒。路清不由得看痴了。李子文起身道:“顾兄,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内子并犬子,也染上了风寒,我想,请顾兄帮忙看一看。”
李子文顿了一下,道:“你需要哪些药,只要我这儿有的,随便挑。”
顾西风还没答话,路清率先双眼发光,“当真?”
“咳~”顾西风轻咳道:“清清!”
别一副吃人的样子……路清嘿嘿一笑,收敛了态度,但嘴上仍然不客气,“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多谢了。”
路清学着顾西风那套,冲李子文抱拳。顾西风伸手拽了拽她,“清清,不能这样。”
路清瞥了他一眼,“人李大哥都不拿咱们当外人,咱们自然要将大哥当成自己人了。大哥,你说是不。”
“对对对。”
李子文笑道:“顾兄,说实话,我也喜欢跟令夫人这样直爽的人打交道。”
令夫人?顾西风眉眼绽开,没有解释。路清知道李子文误会了,忙道:“我们只是同乡逃荒来的,可不是什么夫人。”
“抱歉。”
李子文面上闪过尴尬。很快,将他的妻儿从后院领了出来。同样也是风寒,但母子两人症状跟李子文不同。顾西风开了药方,李子文也遵守承诺,药随便他拿。起初顾西风还不好意思,但路清的不客气感染到他了,他也够起脸皮,一次性给路清配了十副药。在路清的央求下,又配了两副调理哮喘的药。临走前,李子文忽然问:“顾兄,刚才我听这位姑娘说,你们是西边逃难来的?”
“是。”
“可有找到好去处?”
顾西风叹道:“还不曾。”
这俩人说话客客气气,慢慢吞吞的,给路清急得浑身难受,她忍不住插话。“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呢,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难民,都是走到哪算哪。对了,我想问问,你们这儿的安南县,整体发展如何?”
顾西风:……其实他也想问这个问题,哪知被抢了先。“半月前,安南县就有通告,接收西方来的难民。”
路清双眼放光,一时激动,忘了礼仪,忙抓住李子文的手,握手道:“那太好了!我们这就去看!”
竟然牵手!顾西风黑着脸将路清拽了过来,这才跟一家人告辞。……从药铺出来,路清笑得合不拢嘴,“小哥哥,你看见没,刚刚那家人对你是满眼崇拜啊!”
顾西风看向路清,“那你呢?”
路清愣了一瞬,踮脚拍着顾西风的肩膀,“我也崇拜!小伙汁,有前途!”
顾西风:……他是小伙子?他都是老男人了……“小哥哥,你这出神入化的医术,是在哪学的?”
说起这个,顾西风不免有些伤感,“在镇上拜的师父,不过他去年就走了,我本要继承他的衣钵,无奈活不下去,不得不逃荒。”
路清忽然停下脚步,笑得眉眼弯弯,“这不也挺好的么?你将师父的医术,传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没准,以后还能名扬整个东黎国,到时候你师父漂洋过海都要来找你!”
路清压低嗓音,抚着不存在的胡子,“好徒儿,为师看好你,看到你将师门发扬光大,为师便放心了。”
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被她这么一闹,顾西风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他扬起嘴角,这丫头,真会哄人开心。不过,她说的没错,自己这也算是将医术带了出来。他一定能带着师父的期望,重振苗氏济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