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有门道,送走个把人,叫她再回不来的方法多了去。她也不让徐停去背这个锅,自己撵走了人,对外也只说是,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家的东西,又怕她将来带坏了二姑娘,这才暂且叫二姑娘跟着她。徐宁是两日后才从陈妈妈嘴里知道这些事,她替徐老太太过来给几个小的送东西,这才顺口同徐宁提了一句。“当日父亲,若有二哥哥这般果断,又怎会……”徐宁刚刚感慨一句,又咬住舌尖忍住了,笑道,“若父亲同二哥哥一样,恐怕也没我什么事了。”
说话间,霜降抱了一盆君子兰进了屋来,问道:“姑娘,这个放哪里好?”
徐宁侧目看去,疑惑道:“君子兰?哪里来的?”
霜降闻言,也愣了一下,转头去看叨叨,叨叨更加莫名,一顿摇头:“方才午前我就瞧见墙头放着这么一盆,还以为是姑娘故意吩咐放那儿的。”
“我没这手艺,种什么死什么,如今是再不敢养这些东西了。”
徐宁又同霜降道,“问问底下人去,指不定是谁顺手搁在那儿搁忘了。”
再顺手也不能顺到墙头上去吧?那可是有两人高呢,霜降都是搭了梯子才拿下的。霜降应一声,又抱了君子兰出去。陈妈妈喝了口茶,又问道:“思姐儿呢?可好些了?”
“劳您老人家挂念,昨日退了热,这会子没什么精神,吃了药睡了。”
徐宁又吩咐叨叨,“前头不是有人送了我一些料子?我记得有一匹软翠,要拿给祖母的,前儿急急忙忙的忘了,你替我找来,叫陈妈妈带回去。”
叨叨答应一声,进了内室去。等她走了,陈妈妈才又迷信道:“徐家那井里出过两起事,太太觉着不吉利,给封了。思姐儿眼睛干净,别是瞧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迷住了才好。”
自打那日小炮竹在徐家撞见周姨娘行凶回来后,就病了一场,一直到昨日黄昏,才退了热,把薛氏急得不行,还将周姨娘拉出来咒骂了一顿。徐宁也着急,但因有人比她更着急,她反而显得很平静,如今听了陈妈妈的话,不管认不认同,也点头道:“明儿她若还这样,我便带她去一趟法华寺,请那里的住持看看。”
正说着,霜降又抱着那盆君子兰回来了,道是问了一圈,也不知是谁的,最后还是伺候小炮竹的丫头小桃红出来换水,瞧见了才说曾见北郡王府的世子李璋养过。陈妈妈道:“听闻思姐儿同北郡王府的世子和郡主关系都好,想是他们听说姐儿病了,送来探望她的。”
徐宁晃着手中的团扇若有所思,一时没接话。倒是霜降怀疑道:“若真是世子和郡主送的,凭他们与姐儿的关系,应是直接送进来了,何至于放在墙头?”
徐宁这才接话道:“不管是不是他,都不要声张,请个人瞧瞧上头可有什么不干净的,然后放院子里头养着就好。”
霜降有些担心:“要不……直接扔了?”
“不好,”徐宁摇头道,“若真是世子送的,回头问起来反而麻烦。”
霜降答应一声,又抱着君子兰出去了。陈妈妈略坐了坐,便告辞走了。徐宁去看了看小炮竹,见她已经醒了,正顶着一张病恹恹的脸,无精打采地盯着床帐愣神。见了徐宁,又轻轻叫了声阿娘。徐宁在床沿坐下,摸摸她的额头,见没在发热后,才替她掖着被角问:“被吓着了?”
小炮竹先是摇头,随即又点头道:“阿娘,昨日若不是我碰巧要去找徐令妹妹,她是不是就已经……”“可你碰巧过去了,又叫了人来去救她,就说明你妹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徐宁摸着她病恹恹的小脸,轻声道,“你舅母还说,等两日你妹妹好些了,就带她过来看你。”
小炮竹往被子里缩了缩,轻声道:“我去找人救她的时候,一直在想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舅舅和舅母,我害怕不告诉他们,徐慧妹妹的姨娘继续害徐令妹妹。我又怕告诉了他们,徐慧妹妹就要没有阿娘了。”
她看着徐宁,眼中有光,但蒙着一层雾气,十分黯淡:“我有爹娘的疼爱,祖父祖母也喜欢我,可徐慧妹妹没有。因阿爹阿娘很疼我,我看得出来,舅舅对她并不如对徐令妹妹那样好,若是她连阿娘也没有了,往后就更加没人疼爱她了。”
徐宁耐心地问:“那你为何后来又决定将这件事告诉我了?”
“因为、因为……”小炮竹犹豫半日,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比起徐慧妹妹,我同徐令妹妹关系更好。我、我知道这样不好,有失偏颇,但是、但是……”徐宁忙道:“我知道,我知道……阿娘都知道。但你有没有想过,你会将这件事告诉阿娘,并不是因为你同你徐令妹妹关系更好,而是因为你徐慧妹妹所做之事,是不对的?”
小炮竹睁着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看着她。徐宁又摸摸她的头,继续道:“就像你刚才说的,若不是你碰巧去寻你徐令妹妹,她如今只怕已经遇害了。你徐慧妹妹便成了杀害你徐令妹妹的同伙,你觉着这是好事吗?”
小炮竹摇了摇头。徐宁又柔声笑道:“不是好事,却依然做了,犯了错,就该受罚。就像你,若是没做课业,或是闯了祸,会被打手心跪祠堂,只是你情节轻些,所以罚得不重。可你徐慧妹妹的姨娘是想杀人……而且已经动了手,情节严重,受到的责罚就得重些!”
“但凡她在动手前,替你徐慧妹妹想一想,若自己犯了错,会连累你徐慧妹妹,说不定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小炮竹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听她阿娘继续道:“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你是救人,没什么好愧疚的。若回头谁要因这件事而责怪你,你就问问她,是不是也想下去喝两口井水,你可以让你徐令妹妹帮忙送她下去!”
“那徐令妹妹也成了凶手了……”小炮竹一顿,忽然想起什么来,控诉道,“我手心都叫阿娘打破了,祠堂的地砖都叫我跪得能当镜子使了,还叫罚得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