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伤心的走了。徐宁才进屋,就有个老婆子哭哭啼啼的来了。“大奶奶,婢子在府里这么多年了,伺候过太太老爷,也伺候过大爷和大奶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那婆子擦着眼泪道,“如今叫人这般羞辱,哪里还活得下去啊?”
这婆子确实是府里的老人,也有些能耐,在家务上帮了徐宁不少忙。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多少有些倚老卖老的意思,为此得罪了不少人。徐宁想过将她打发到庄子上去,既是看她年纪大了,给她寻个轻松些的活计,二来也是将人打发出去,省得一天天的她尽听人告状。可后来她去了庄子上没两日,那边就递了消息来,全是告状的。徐宁没办法,只好将人接过来,放在眼皮底下,她多少还能收敛些。如今听她这样一哭,徐宁就头大,语气也严苛起来:“你成日家的在我耳边念叨不活了不活了,可我见你也不像是真不想活了,准备去死的。”
“要说我,冯妈妈你也忒放肆了。”
霜降端着茶盘从外头进来,扫了那婆子一眼,责备道,“大奶奶才从外头回来,你就拿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来烦她。你以为大奶奶同你似的,成日家的正事不做,就会说嘴挑拨!”
冯妈妈听了,又哭道:“我都要叫人骑到头顶上来了,什么叫无关紧要的事?!霜降姑娘,你不能因你同叨叨都是从徐家出来的,就偏袒她,贬低我吧?!”
霜降放下茶盏,绵里藏针地笑了一声:“究竟是我偏袒,还是冯妈妈你无事找事?怎么,你又想到庄子上去替大奶奶分忧了是吧?”
冯妈妈听得脸色一沉,暗暗瞪了霜降一眼,随即转向徐宁,才又要哭诉,就听徐宁道:“行了,你先下去,有什么事情等我问清楚了再说。四姑娘才刚睡着,你若吵醒了她,回头哭闹起来,你自己想法子哄去!”
冯妈妈听得老大不高兴,但又不敢继续再说,只得欠身退下了。等人下去之后,徐宁才问霜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霜降冷笑一声,道:“还能是什么,不过是她见自己是府里的老人,拿自己当半个主子罢了!”
原是叨叨这两日心情不好,又因没心思,不会隐藏,便将情绪都摆在了脸上。冯妈妈因此瞧不惯,就问她是死了爹还是死了娘,成日家的挂着个哭丧脸,是给谁奔丧呢?叨叨是个小孤女,没爹也没娘,但很讨厌别人拿爹娘这样说她,一时就同冯妈妈吵了起来。她一时口无遮拦,骂得难听了些,那冯妈妈听后就破防了,一见徐宁回来就来告状了。徐宁扶额:“这一天天的,为的是什么事儿啊。”
霜降道:“姑娘就是心软,依婢子的意思,还是将她送出去才好,省得她一天天的瞧不惯这个瞧不惯那个,到处惹是生非!”
徐宁点点头:“你拿两百钱给她送去,就说是替叨叨给的,叫她拿去打酒吃,算是给她赔不是。另外,给她儿子儿媳在庄子上寻个差事,往后就在庄子上安家,不必再回来了。”
霜降答应一声,又听徐宁道:“去把叨叨那丫头叫来,我有话问她。”
“欸。”
霜降应着,又退下了。少顷,叨叨那丫头就红着两个眼睛进了屋来。她上前给徐宁见了礼,叫了声姑娘后,就垂着头不是说话了。“你这是被不讲理的老东西说道两句,就哭了?”
徐宁叫她抬起头来,看着她那两个红眼睛,又问,“我怎不知你眼泪忽然变得这样多了?从前旁人说你,你不是一脸凶神恶煞的骂得人抬不起头吗?”
叨叨扭开头,低声道:“婢子才不是为这个哭的……”“那是为什么?”
徐宁明知原因,却故意道,“你不说我也不问。我叫你来是要说另外一件事……我今儿回了趟徐家,替你问了偶书的意思,他说你要愿意,他也愿意……”话音还未落下,叨叨普通一声就在徐宁跟前跪下了,噙着眼泪道:“姑娘,您是不要婢子了,要撵婢子出去吗?”
徐宁看着她,也没说叫她起来,只是问:“那日我说,成全了你与偶书,你回徐家去,往后你们见不着了,就不会觉着恶心。我问你的意思,你也说了好……”“姑娘!”
霜降跪着往前走了两步,“婢子错了,婢子后悔了……婢子不要离开姑娘,也不要回徐家去。姑娘您能不能留下婢子,不要撵婢子走……”她说罢,又要去磕头。徐宁拦住她,叫她起身来回话。叨叨又说什么也不起,只求徐宁不要撵她走。徐宁扶额,无奈道:“你好歹讲讲理,究竟是我不要你,还是你同我倔呢?”
叨叨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她。徐宁伸手,在她脑袋上一敲,恨铁不成钢:“你呀!笨死你算了!”
她叹了口气,又问:“我只问你,你对长随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明白他的意思,还是不明白?又或者说你其实明白,但对他无意。”
叨叨闻言,又垂下头来,咬着唇不说话。“你是我的丫头,我不向着你,难不成还向着旁人?”
徐宁又道,“你要不愿意,我还能强迫你不成?旁人还敢强迫你不成?”
叨叨抽噎道:“可是姑娘明明去徐家……”“那是骗你的,笨蛋!”
徐宁气得翻了个白眼,“偶书跟着二哥哥那么多年,对你在裴家的事,难道就没有耳闻吗?若真对你有意,又怎会被我两三句话就吓跑了?”
叨叨茫然地“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垂下头,轻声道:“可是,玄冬说他那个干妹妹……他也同意了……”“那还不是故意说给你听,想看你反应!”
徐宁真快被这个笨丫头无语死了,“我想掀开你的头盖骨,看看你这丫头脑子是用什么做的!这么多年了,连相思那丫头都知道他对你有意,偏你本人瞧不出来,还拿他当兄弟……”徐宁说着,更加无语了,又在叨叨胸口点了一下,道:“不是,谁家兄弟,看对方要成亲了,要躲起来暗自神伤,偷偷抹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