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众口,哪里是我堵得住的?”
徐宁端过茶盏,垂下眼睑,说得漫不经心,“我便是拿了刀架在李姑娘脖子上,叫她同外人解释,我与贺公子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有,不信的人依旧不会相信。”
徐琅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徐宁却转过视线,与温明若道:“明若,劳你回去同祖母说一说,我没事。尚书大人并未信那些话,对我很好。”
温明若眉心一蹙,问道:“是真没信,还是假装没信?”
徐宁顿了顿,好一会儿才放下茶盏道:“大约……是真没信。”
一旁霜降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姐妹三人,又略坐了一坐后,便各自告辞走了。徐琅与徐珠去了沈家,温明若直接回了徐家。她也没回春涧居,先去见了岁寒斋。才进了院去,就见那头白露打起帘笼,供里头的人出来。温明若打眼一看,才见来的是贺老太太,她情绪似乎不大好,仪容有些乱,眼眶也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芒种在她耳边低声问:“她来做什么?”
温明若摇摇头,站着没上前去,等贺老太太走近了,才侧身对她一拜,客气见了礼。贺老太太脚下一顿,侧目将她一看,又对她柔和地点了点头,算是还了礼,方才急匆匆走了。温明若仍是没走,侧身一直看着贺老太太走远了。“这贺老太太也是不明事理,上回三姑奶奶回门,她就不该带了贺公子来。”
芒种有些不忿,“从前我见贺公子一表人才,还当他是个不错的人,如今看来……倒是个自私的。”
温明若点点头,像是很认同。这时,白露在那头喊了一句:“表姑娘?您回来了,怎不进门去,在那儿瞧什么呢?”
“没事。”
温明若摇头,两步上得前去,又拉住白露问,“贺家老太太做什么来的?”
白露当即嗤了一声:“替贺公子来给老太太赔罪的。”
温明若听了,当即拧起眉来:“外头传的那样厉害,她不到裴家去与三姐姐道不是,倒来给老太太赔罪,是什么道理?”
“婢子也是这样想。”
白露轻哼一声,“不过想仗着同咱们老太太的交情,想将事情翻过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罢了。”
温明若打了帘子,正要进去见徐老太太,闻言又问:“外祖母怎么说?”
“老太太聪明着呢。”
白露笑道,“她是最在乎的三姑娘的,哪能让她将事情揭过去的?”
温明若想了想,觉着也是,便没在多问,进了屋去与徐老太太见过,将徐宁的话同她说了。徐老太太听了,果然也问:“是真信了,还是假装信了?”
温明若坐在她身旁,道:“我也问了三姐姐,三姐姐说是真信了。”
然而徐老太太却并不信,嗤笑道:“哪里就真信了呢?只怕是嘴里说信了,心里也是有别的想法的。裴家有那老东西在,她定是要受委屈了。”
“这个外祖母不必担心,”温明若笑道,“三姐姐说,裴老夫人原信了沈家二太太的挑嘴,要打压三姐姐的,但是后来常夫人为她出了气。”
她便将常夫人舌骂众太太,连薛氏都没能逃过的事说了。徐老太太听了,叹为观止,直言常夫人虽是大儒之妻,但骂起人来时却一点不客气。温明若又在岁寒斋坐了一坐,方回了春涧居去。才进门去,芒种就将屋门掩上,神秘秘地将温明若拉在位上坐好,小声道:“姑娘,方才您和老太太说话,我又去问了白露姐姐。”
温明若并未放在心上,只嗯一声,道:“问她什么了?”
“我追着问了好几回,白露姐姐才同我说,贺老太太今日来,其实还是为了旁的事。”
芒种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温明若并不关心贺家的事,她颔首示意,又提了茶壶打算给自己倒杯水喝。但这时,芒种忽然道:“老太太的真实意图,其实是来给贺公子提亲的!”
温明若闻言,手一滑,茶壶“哐当”一声就摔在了桌上,茶水洒出来,险些湿了她一身。她忙起身,站到一旁去,错愕又震惊:“提亲?向谁提?徐家如今就我与四妹妹,四妹妹是嫡女,二舅母怎可能把她下嫁给一个商户……那、那便是我了?”
“不是不是……”芒种生怕烫着手,忙去捉了她手来瞧,“不是向姑娘,是向四姑娘提的!”
幸好那茶水放了一阵,已经凉了。温明若还当自己听错了:“四妹妹?不对……既是要说四妹妹,为何不去问二舅母,要同外祖母说?四妹妹是二舅母的心肝儿肉,便是老太太同意了,二舅母也不会同意的呀!”
“婢子也奇怪。”
芒种一面去收拾桌子,一面又道,“白露姐姐也说不知道贺老太太如何想的,还说连咱们老太太都明里暗里的说她疯了。又特地问了贺老太太,确定是要说四姑娘,而不是您。”
温明若满头雾水,也不知贺老太太究竟打什么主意。然而,让她们都没想到的事,次日贺老太太竟带着礼再次登门。这一回,她也没去见徐老太太,而是直接去见了沈氏。沈氏昨日就从徐老太太那儿听说了此事,知道徐老太太并不打算同意时,心里也有底,哪怕贺家给的聘礼十分丰厚,也仍是要婉言相拒。但谁知贺老太太却忽然道:“外头传的那些话,想来太太也是听说了。连昱那孩子糊涂,我也不愿他这样,如今想着能弥补一二就弥补一二。就想着,想要平息这件事,还得是让人知道三姑娘和连昱并无干系。”
沈氏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眼皮跳了跳,眼中已经有了不喜。她冷笑一声,道:“归根结底,还是贺公子行事莽撞,这才毁了我家三姑奶奶的清白!怎如今你们不去解释,不去同我家三姑奶奶说个不是,还想要我徐家拿了人去补你家里人闯出来的祸?!老夫人,这是什么道理呀!”
贺老太太也不生气,笑得和蔼:“夫人先别着急动怒,倒不如先去同你婆母商议商议再说……哦,你记得同你婆母说,可还记得当日在渝州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