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找张鑫华和方如今的是周新刚,他的身后还跟着老贾。 周新刚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从城区的另一头匆匆赶过来的。 作为侦缉科的科长,周新刚很清楚自己这个科长的位置,有一部分要坐在警察局这边,而一大半的屁股是要坐在临城站这边的。 只要是临城站的人看自己不顺眼,随时都有可能被撤换掉。 可以说,这个位置需要能力,但更需要的还是忠诚,只要是对临城站足够的忠诚,即便是一条狗也能坐上去。 腊梅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侦缉科绝对不能视而不见,他必须要拿出自己的态度来。 至于老贾,是他在设在巷子口的卡口遇到的,靠着周新刚的面子,两人顺利地来到了张鑫华的面前。 “张组长,卑职来晚了,真是罪该万死。还请组长分派任务,让卑职将功赎罪!”
周新刚的脸上充满了谦恭的表情。 这家伙倒是挺会说话,自我批评的很到位。 张鑫华看了看他,说道:“周科长,你倒是挺会赶时间,等我们收队的时候才来。”
方如今在一边听着,张鑫华这是明里暗里在讥讽周新刚,对于周新刚这个人,坦白的讲,他接触时间其实也不多,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有些让自己看不透。 “卑职一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实在是不敢耽误半刻,只不过卑职白天刚得到了关于古墓被盗案的线索,而追查线索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所以……” 嘴皮上的功夫比侦缉科的业务好多了,张鑫华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带上你的人走吧!”
为了迷惑藏在陈家大院里的“表弟”,张鑫华自然是希望这里的人越少越好,侦缉队的那几个货是什么货色,他最清楚不过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上次在一壶春茶园门口发生的事,至今让他记忆犹新,直到现在也没有捉到刺杀“鹞子”的真正杀手,“鹞子”从上海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的重要情报也是不知所踪。 为此,还被处座点名批评了,若不是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只怕自己在情报系统里再也没有出头之日了。 这一切自然都跟周新刚的莽撞脱不了关系,若非周新刚带人出现在现场打乱了计划,今天将会是另一番情景。 “张组长,卑职是……”周新刚还想争取一下。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张鑫华急着将他们轰走。 “张组长,我看周科长也是一番好意,现在咱们封控的核心区域的人虽然都撤离了,但是外围的范围着实太大了,人手紧缺,您看是不是……?”
张鑫华心里暗暗盘算来一下,自己现在代表的是特务处本部,而方如今则代表的临城站,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方如今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见方如今开口替自己的老上司求情,张鑫华便松了口答应周新刚带侦缉科的人布置在外围,配合行动人员的抓捕行动。 “请张组长放心,卑职一定竭尽所能!”
周新刚赶紧敬礼。 等周新刚带着人走了,张鑫华道:“如今,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虽然他以前是你的上司,但现在你的身份发生了变化,有时候咱们这个行当做事,不要太顾及人情,明白吗?”
“多谢张组长提醒,这人情世故上我确实还需要多历练一番。”
方如今解释道,近期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这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张鑫华点点头,问道:“你觉得藏在陈家院子里的日谍会不会杀人灭口?”
这也是影响抓捕行动的一个重用原因。 方如今略微思索一下,说道:“当时,我之所以并没有下命令实施抓捕,就是怕‘表弟’还有其他的同伙,会危及到陈家人的安全。不过,我猜测,他目前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布下了阵脚,应该只是想着逃走,再杀人的话,只会留下更多的线索。我们还是耐心地等一等的好。”
“嗯,看来目前也只能是这样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陈家的院子却一直没有动静。 张鑫华倒是耐得住性子,但一些行动队员已经出现了急躁情绪。 方如今道:“几个地方我想亲自去看一下。”
张鑫华道:“也好,你可以随时调整力量分配,我相信你的判断和决断。”
一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等待已久的目标终于行动了。 只见一个黑影像是壁虎一般,爬上了陈家后院的墙头,机警地看向左右,见到并无什么异常,一片腿轻轻地飘落到了外面的青石板上,了无声息。 就在这时,西南方向忽然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都几点了,还说让咱们巡逻,他们可倒好,都会去抱着老婆睡觉了,他妈的,真不是东西!”
“小点声,小点声,要是惊动了日本间谍,咱们可是迟不了兜着走。”
“老万,你活了大半辈子了,一贯做事前怕狼后怕虎,在长官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这深更半夜的,哪儿有什么日本间谍。即便有的话,早就被临城站的人抓走了,指望着咱们兄弟几个抓日本间谍,你拍着胸脯问问,咱们是那块料吗?退一步讲,正要遇见日本间谍,是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另外一人被驳得哑口无言,不再说话。 几句简短的对话,却给黑影传递了不少的信息—— 临城站的特工们都撤走了,只留下一些警察继续巡逻,显然是不甘心。 不过,就凭这些草包警察,就想抓到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黑影正是“表弟”,不过他的真实姓名叫作桥本望村,探针小组的一员,特长就是情报工作。 正如方如今所料的那样,桥本望村骗取了陈家的信任之后,转眼之间就变了脸,逼问出了陈家的密室,并且将躺在床上一个不足三个月大的小婴儿关进了密室。 桥本望村还威胁陈家说,只要他们不配合,就会让那个小孩子在密室内炸得粉身碎骨。 陈家人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自然是不敢多说一句话,只盼着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赶紧离开。 桥本望村临走之前,告诉陈家男人,在他走后一个小时之后,方可以进入密室之内抱孩子出来,否则出现意外,让他们不要后悔。 陈家人没想到发善心换来的却是引狼入室,肠子都悔青了。很显然,这个冒充“表弟”的人就是警察们正在抓捕的日本间谍。 可是,他们只是小老百姓,面对桥本望村的威胁,只能无奈地选择了顺从。 桥本望村身上没有任何的武器,他所依仗的,只不过是这些平头百姓以往从未见过的一颗“定时炸弹”。 为了达到劫持孩子控制陈家人的目的,他摘下了自己的手表,又用从街上买来尚未来得及带回腊梅路385号的一个蛋糕盒子,仓促之间做成了一个定时炸弹的样子。 小老百姓没见过世面,有了日本间谍这个先入为主的印象,有听滴滴哒哒的秒针声到,当时就被唬住了。 对此,桥本望村很是得意。 方如今等人撤离之后,他并没有马上选择逃离,而是继续留下来观望,直到周围的喧闹声渐渐消失,再也没有了动静,这才翻墙而出。 警察虽然在他的眼里都是饭桶草包一般,但这种时候还是能不打照面就不要打照面,他迅速地选定了和警察抱怨声相反的方向狂奔。 此时,也顾不上管385号情况如何了,先逃出这片区域再说。 然而,就在他即将悄无声息走出一条巷子时,从前方两侧猛地闪出两道黑影将他拦住。 “不许动!”
桥本望村暗叫不好,自己还是太过大意了,以至于中了埋伏。 他调头就跑,慌不择路地跑,见到巷子就钻。 一个连着一个小巷,天黑了根本就辨不清方向,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 桥本有望心中惨然,说不定下一刻他就会一头扎进中国特工的包围圈中。 是生还是死,全看运气吧! 就在他茫然等待幸运之神的安排时,前方忽然想起一声低沉的口哨声。 桥本望村一愣,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不过他却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旋即调整方向循着口哨声跑去。 前方的巷子虽然越来越窄,路面上也是坑坑洼洼的极为不平坦。 桥本望村接连好几次都差点崴到脚,不过这条路的好处就是再也没有看到有人堵截,这让桥本望村很是惊讶,前方那个替自己引路的人是如何知道中国特工在此处的布防情况的。 可是很快桥本望村的心情便开始失落了起来,因为周围的呼喊声越来越大,手电筒的光亮也越来越多。 而这时,他被带到了靠近小河边的一处院子中,里面有一片菜畦,里头种些瓜果青菜。 即使是住在城里的市民,也依然有很多户人家依然保持着农村时的习惯,提倡亲力亲耕,所以宅子和菜畦连成了一片。 桥本望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奔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前方的人影,只是循着口哨声紧追不舍。 紧追不舍的还有方如今和纪成林等人。 在确定了桥本望村就逃进这座宅子之后,方如今带人紧跟着就追了过来,很快便封锁住了院子四周。 有行动队员上前用力地踹门,那木门年久失修,很快便轰然而倒。 通过陈大林的描述,方如今判断对方应该并没有武器。 面对一个没有武器的日本间谍,行动队员们胆子大了起来。 随着方如今一挥手,四名行动队员持枪蹿进了院子中,迅速将院子中三开间的二层小楼包围。 方如今用日语对着里面喊了几句,并没有人回应。 既然如此,只能是选择强攻了,当前的一名行动队员一推,门是虚掩的,“吱呀”一声居然开了。 电灯打开,屋子里的陈设极其简单,桌椅上都染了尘土,窗下摆着一株枯萎的绿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品种了,墙角还有几处蛛网,八卦阵中的大将军被突然闯入的入侵者吓得躲了起来。 种种迹象表面,这个屋子已然有段时日没有住人了。 方如今微微松口气,如此,就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了,动起手来就少了不少的顾忌。 方如今一眼注意到,通往二楼的楼梯上翻到着一把烧水用的铁壶,壶口流出不少水来,将楼梯浸湿了好大一片。 他立刻警惕了起来,握着枪,然后脚步放缓,朝楼上走去。 纪成林见状赶紧将他拉住,吩咐两名行动队员先上。 方如今却拒绝了老纪的好意,抢先上了楼梯,将身后的纪成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急忙快步追上。 方如今一只脚刚踏进卧房,就立即停住了身形。 没有开灯,可还是依稀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表弟”瞪圆的双眼,表情惊骇莫名。 他头搁在门槛上,仰面倒在地上,胸口还插着一把利刃,血肉模糊。 “表弟”的手臂还在微微颤抖,不知是一息尚存,还是死后怨念未了。 方如今大吃一惊,这个刚才还生龙活虎的日本间谍“表弟”,怎么转眼之间就被人杀了? 跟在后面的老警察走到门口,扒着门框探头,看到这血腥一幕,“妈呀”一声,瘫坐在地上。 本来没人让他来,但是这老警察执意要亲眼看到日谍被抓,央求了方如今一番,这才跟了过来。 方如今眼珠一转,没有急着俯身去检查,而是急速扫视了屋子一圈。 忽然,他的双眼微微一眯。 “行了,人都死了,大家伙都退出去吧,一会儿让人把尸体抬走。”
接下来,方如今的一句话,让屋子里的人感到莫名其妙,这样的处理似乎是太草率了一些。 只有纪成林一直跟在方如今的身边,他知道既然队长这么说了,便一定有他的道理,当即挥手命人撤离。 然而方如今和纪成林只是退出了门口,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 这期间,纪成林始终都是警惕地将将枪口对着屋内。 方如今的目光在地上梭巡着,忽然定在了某处,他对着纪成林使了个眼色,老纪点头会意,并将枪口继续对着屋内,而方如今这时从门口拾起来一个仅仅剩下泥土的小花盆,狠狠砸向屋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