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动物,有时心理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却偏偏寄希望不是这样,总是想着办法去求证,一旦真相水落石出,又莫名感伤,后悔万分。吴非凡不仅仅是后悔,他简直痛苦得要死,这颠覆了他对大唐的认知,貌似强大的大唐,也这般颠倒黑白,是非不分。简直是自相残杀!“伯父,你是三军大元帅,如此昏聩,如何治军?你对得起先锋特战队死去的四千将士吗?对得起王海宾的英魂吗?对得起我对你的尊重吗?对得起陛下对你的重托吗?”
吴非凡排山倒海,句句如刀。薛讷痛苦地捂胸道:“吴贤侄,你骂,你骂,骂够了,我再给你解释。”
“你是我最尊敬的人,当元帅当成这样,你不配,解释有个屁用,我要你痛苦一辈子,为死去的四千精锐永远寝室难安,灵魂永不翻身,我郑得地告诉你,这四千将士都是被你给害死的。”
“控诉够了没有!我不配做三军大元帅,好了吧!吴非凡,换作你是元帅,你也会像伯父这样做。”
薛讷一声痛呼,两行浊滤清从眼角流了出来。这情境,薛讷哪像一个威风凛凛的三军大元帅,就像一个做了错事的老人向晚辈寻求得到宽恕。吴非凡有种说不出的报复后的快感,看到薛讷那痛苦的样子,又心痛又解恨,递给薛讷一方手绢,微笑道:“伯父,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说出来就好了,你是我的恩人,没有你的保护,我早就死在吐蕃军的刀下,变成了具府尸,不要说伯父拿我当替罪羊,就是让我为替挡刀子,也义不容辞,伯父这般痛苦,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吧。”
薛讷抹了把眼泪,接过芷萱递过巴掌大小一块羊肉,猛咽下肚,如同吞掉一个凶猛的敌人。喉间咕噜一响,恨声道:“贤侄,你有所不知,你觉得伯父为三军大元帅,风光吗,威风吗?”
“伯父,指挥若定,挥斥方遒,还不威风?”
“不,这不是威风,是痛苦,是耻辱1伯父是忍辱负重,为老薛家争一口气?”
薛讷愤恨不已,听得吴非凡心都隐隐作痛,他轻问道:“伯父,你何出此言?”
“唉!”
薛讷长叹一声道,“贤侄,伯父已是六十有五的人了,早该颐养天年,畅想天伦之乐,可伯父却不得不纵马疆场。只因伯父一生无所建功,老薛家承袭先父的功勋,过着富贵的日子。两年前,滦川兵败,让薛家蒙羞,伯父这次白袍出征,是为老薛家正名,薛家将的的大旗还在。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空有情怀有什么用?若按原定的作战部署,三军用命,吐蕃十万大军早就灰飞烟灭了,造成今天隔河对峙的局面,都怪那帮将领,勾心斗角,拥兵自重,贪功图利,我身为三军大元帅,何尚不想每位将士都凯旋而归?可是我是一个负罪之帅,诸将对我的军令置若罔闻。”
“伯父,你不要太自责了,你是太仁慈了,为何不从严治军?陛下赐你的尚方宝剑难道是一块朽木?”
吴非凡愤怒不已。“哈哈!”
薛讷痛苦一笑,“造成先锋特战队四千男儿阵亡,王晙一直觊觎大功,他是首罪?但伯父能奈他何,王晙是副元帅,功名等身,自他从将以来,未尝败绩,朔方大总管郭知运罪责也重大,他是朔方大总管,征西的二路元帅,我又能奈他们何?其余诸将,性格刚烈,鲁莽,在朝中均有靠山,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古法不责众,治他们的罪,无异于与众将为敌。贤侄,祭拜那天,你已触犯众怒,要不是老夫先下手为强,拿你替罪,避免了与众将正面交锋,否则,有你好受的。”
吴非凡听得头皮发麻,对这些古人,真太无语了,手上有点权势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肆意践踏国家的法律。与他们斗狠,自己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因为自己做不到他们那样卑鄙、下作。吴非凡自信心很是打击,喟叹道:“小侄受教,既然这般龌龊,伯父为何还要命我为先锋大将,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么?”
“胡说,大丈夫岂能坠青云之志?举世皆浊,而唯我独清,越是危难关头,更应有担当。眼下大战在即,正是用人之际,你不为我所为,是老夫埋没了人才,你虽是我的义子,也是我的半个儿,难道就不愿为伯父功成名退的心愿效力?”
薛讷慷慨激昂,显然,他有些生气了。吴非凡心生悲凉,薛讷身为三军大元帅,竟驾驭不了众将,眼下,唐军与吐蕃的决战在即,任由众将各自为战,争夺名利,不知又要冤死多少忠臣良将。“伯父,你想过没过,我刚被你阵前免职,还没有三天,又被你升为先锋将军,岂不会让众将心生不满?已有了前车之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你在军中立威,制伏众将,让三军一心,令如山倒,否则,三军一盘散沙,伯父,你拿什么与坌达延的虎狼之师决战?”
薛讷如梦方醒,拍手道:“贤侄,你说到伯父的心坎上去了,快教我,如何制伏众将?”
吴非凡早成竹在胸,微笑道:“坌达延损兵折将,诸将都认为胜利是铁板钉钉的事?其实不然,坌达延隔河据守,洮河水流湍急,大军难以渡江,即使渡江,又难以破城。诸将不是都觊觎着先锋将军这个肥缺,抢夺大功吗?伯父可颁布一条军规,谁立军令状谁任先锋将军去,兵败时再按军令状治他们的罪,诸将自以为是,必抢着去,待他们必败时,再一一治他们的罪。”
薛讷沉思了一下道:“这个办法甚好,只是他们无计无谋,岂不是又白白牺牲了大唐将士?”
吴非凡趁热打铁:“伯父,你太菩萨心肠了,自古一将成名万骨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车保帅,壮士断腕,这些都是古人先贤军事精髓,你为何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