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山循着声音回头一瞥,整个人呆若木鸡。几乎是在刹那间,他的手开始发抖。很快,他全身的各个角落开始颤抖,就像被手传染了似的。许美玉出现了,她穿着包臀裙,脚蹬高跟鞋,走向了温小山。笑的灿若明霞。“怎么,看见我这么激动?”
艳丽的红唇勾起,许美玉的手搭在温小山的皮带扣上,轻轻一扯,温小山被她轻而易举的拉倒了墙边。昏暗的灯光下,正在上演一抹香艳。此时,周围人的目光,似有似无在他俩身上扫过。许美玉全然不在意,她把温小山抵在墙角,娇滴滴的问:“小山,咱们这么久不见了,你就不想我吗?”
温小山微微闭眼,压抑了一下情绪。就在许美玉以为他也在动情时,温小山倏然睁开眼,他一把扯掉皮带扣上的纤纤细手,扬手一推,把许美玉推了个趔趄。“荡妇!”
乍听这两个字,许美玉先是一愣。随即仰头笑了笑,大波浪卷在她的胸口前扫来扫去。“小山,我当你是夸我。”
温小山皱起眉头,眼中的仇恨渐渐退去。现在的许美玉让他想吐,他不愿意多看她一眼。温小山拎起背包,往夜校走去。“站住……”许美玉淡淡地说,“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温小山停住脚步,但依旧没回头,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你怎么变成这副德行?”
许美玉抬手,伸长五指,仔细端详着粗大的金戒指,嘴角一抹笑愈演愈烈。“我什么德行?我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我这样很好啊。”
温小山冷笑一声,“那你就继续玩乐,我要上课去了。”
许美玉的脸色一垮,扭着胯绕到了温小山跟前,言语中带着几分威胁,“温小山,我让你走了吗?”
“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上岸了,变成老老实实的读书人了,你就看不起我了?别忘了,你是个劳改犯,永远都是……”温小山转身,他不愿意和许美玉呼吸同一处空气。许美玉抬起胳膊,搭在温小山肩上,指尖在他的肩头摩挲,“我要你做的很简单,你做我情人。”
自从去了深市,许美玉就彻底放飞自我。她在徐如林那里得不到情感的安慰,外面的男人也没一个对她真的动情。她彻底无了,男人,无非就是利益等价交换的工具。她现在有钱了,想给自己找一个安稳的后花园。就在这时,温小山出现了。自从那天在淮海偶遇温小山,许美玉看见温小山为了见她,被打成那副惨样,当时她的血液都在沸腾。温小山嘴角流血的画面,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是你公厕吗?”
温小山问。许美玉一滞,刚抬起来的手悬在半空。温小山指着许美玉的鼻尖,齿尖放出狠话。“我警告你。我不是傻子,你回淮海的目的我很清楚,你是来找温玉珠麻烦的。我警告你,温玉珠是我妹子。你要是敢动她一下,老子要你的命。”
噼里啪啦一阵翻找,许美玉从包里掏出烟盒,她随意抽出一支,抵在细米一般的齿尖,一阵烟雾随风而散。“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变成这副德行吗,这不都是拜你的好妹妹所赐吗?你忘了?”
许美玉抬起眼眸,眼睛满是沧桑。“是她让你和我舅舅上床了?还她让你去破坏别人家庭了?”
温小山为她不齿,“你自甘堕落!滚!”
甩下这句话,温小山头也不回,钻进夜校。夜幕下,路人纷纷瞥视。许美玉抱着胸抽烟,她站在路灯下吐烟圈,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温家。温玉珠在厨房里一阵鼓捣,端出来一盘山药。八十年代,蓝莓果酱是卖不到的。所以温玉珠用前两月熬好的草莓酱,代替蓝莓酱,涂抹在山药泥上。她摆好盘,招呼李梅和温大强过来品尝,“爸妈,赶紧过来尝一尝,夏天吃这个特别爽口。”
“新菜?”
李梅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眉眼间幸福满满,“真好吃!冰冰甜甜的。”
温大强也夹了一筷子,还没喂进嘴里,就愁眉苦脸起来。“玉珠,你这店关了几天了?”
“三四天了吧。”
温玉珠夹起一筷子,自己尝了尝。一直新奇的味道她在口腔里碰撞,她眯起眼睛,觉得草莓配山药泥真是绝配!“厨房不就是锅灶坏了吗?用土灶呗!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吗?”
温大强没心情吃饭,“这一天天的,不开工还要给人发工资!”
温玉珠忍不住笑了,她趴在李梅肩头,指着温大强,“妈妈,你看我爸,这才进城没几天吧?怎么就成了资本家了呢?”
温大强一阵惊恐,“瞎说,谁是资本家!”
“说的就是你。”
李梅补刀。温大强嘴笨,想着怎么反驳李梅,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眼前这幅景象,让温玉珠心底暖暖的。直到温大强和李梅呛嘴完毕,温玉珠严肃了地说:“你们别着急,过不了几天,维修零件就会送过来的。”
几天后,温玉珠带着申诉材料,走进了卫生局的大门。淮客楼被查封后,温玉珠就已经想好对策。如果老老实实交了罚款,那就是变相承认自己店里卫生不行。如果不交罚款,那就是和卫生部门搞对抗。邱科长把自己前后路都堵死了,那自己只能跳出怪圈,找上一级反映情况了。当然,这件事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许美玉。毕竟她勾搭了上了制药厂的闫经理,至于闫经理的哥哥,卫生局的局长闫成胜有没有嵌入其中,那就更不好说了。今天,温玉珠要直捣黄龙。“同志,你找谁?”
刚进入卫生局大楼,温玉珠就被收发室的工作人员拦下。“我找闫局长。”
大爷笑了,“你是什么人啊?闫局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温玉珠也笑笑,扬起手中准备好的申诉材料,指向办公楼大墙上的红字。【为人民服务】“不是为人民服务吗?怎么人民不能见他吗?”
大爷一愣,不知道这丫头是愣头青还是故意找茬。他赶忙从收发室走了出来。“姑娘,不是我为难你,闫局长不在。”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钻了出来,温玉珠偏头一瞥,是个胖乎乎的地中海。眼前这位,正是那天开罚单的邱科长,他此刻背着手,还是官威十足。“你怎么才来交罚款?过期了,得加罚!”
温玉珠红唇勾起,十分不屑,“罚款?罚什么款?”
邱科长气的叉腰,指着温玉珠,“你这位同志装什么糊涂?你的店卫生不行,你还有理了吗?”
“哦!”
温玉珠恍然大悟。邱科长捋了捋稀疏的毛发,“知道了吧,知道了就赶紧去交钱。”
温玉珠一摊手,“可惜啊,我是来申诉的,不是来交钱的。”
邱科长一听“申诉”,气的鼻孔冒烟。“你别给脸不要脸!”
他声调很高,一楼办公的人逐渐聚拢,都围过来看热闹。“我说让你交钱你就得交钱!让你加罚你就得认!”
邱科长扶了一下纷飞的头发,往后捋了捋。“好大的官威啊?”
一个陌生男人声音响起,在大厅里形成回声。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温玉珠转头看去,她的嘴角浮起了丝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