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的一天，从打卡开始。“高将军，孤麾下怎么一个兵也没有？”

李倓接过崭新的花名册，望着花名册上空空落落的纸页，一阵龇牙咧嘴，低声发着牢骚：“敢情是个光杆司令啊……”光杆司令？高力士闻言，顿时一愣。虽然不懂何为“司令”，但是光杆二字，高力士还是能够明白其中意思。轻咳一声，高力士笑道：“建宁王莫急，新兵今日便到。”

“真的？”

李倓眼前一亮，总算有人陪自己一起996了。高力士笃定道：“真的。”

转眼间，午时便至。李倓优哉游哉坐在小亭中，一边欣赏雪景，一边吃着廊下食——大唐版高级盒饭。一张食案上，摆着荤素几样菜肴，一碗汤羹，稻麦黍稷俱全，其貌不扬。味道……还挺好吃的。内侍知道这位中郎将乃是皇孙，自然不敢来打搅，每逢午食之际，小亭边成了李倓一人的一方小天地。直到，郭曜来临。李倓忽然感觉眼前一暗，抬头一看，只见一魁岸身影肃立小亭边，正好挡住李倓的视线。见李倓抬头来看，郭曜抱拳施礼：“末将郭曜，拜见中郎将！”

“奉上命，以三品子弟充左羽林亲卫。”

声音洪亮，李倓甚至感觉耳畔嗡嗡作响，此刻他才明白，什么叫做声若惊雷。不过，李倓的关注点却没有放在声音上。“末将？”

李倓口中念叨着郭曜的自称，略显疑惑的问道：“你是将？”

“是！”

郭曜又一抱拳，将自己的履历娓娓道来。“末将天宝初从军安西，讨突骑施、勃律、碎叶，累授上柱国、上党郡临漳府右果毅都尉！”

听了郭曜的自我介绍，李倓不禁啧舌。别看郭曜轻描淡写，但李倓却知道这几场仗都不好打，就在喜马拉雅山麓，道路难行，远征何止万里。“坐，吃饭了吗？”

李倓笑着请郭曜落座，旋即一招手，唤来在几十步外远远恭候的内侍。郭曜实话实说道：“禀中郎将，末将未曾用午食。”

“奴婢拜见建宁王，大王有何吩咐。”

内侍毕恭毕敬的躬身参拜，天子对建宁王如何喜爱，他们可是看在眼里，巴结奉承都找不到机会，如何敢苛刻怠慢呢？君不见，建宁王每日宿卫，都是高将军亲自相迎，若是迟至一两刻，高将军急的满头大汗，建宁王犹然无事。李倓指着自己的盒饭，对内侍吩咐道：“再去取一份廊下食，多取一些。”

内侍闻言，面露难色。李倓不晓得他这份廊下食的珍贵，内侍却心知肚明。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御膳呐！见内侍许久不曾动弹，李倓眉头一皱，不悦道：“不就是多吃一份饭吗，怎么这么小气，多吃一份饭，犯得着这么为难吗？”

“大王……”内侍犹犹豫豫，在泄露禁中内情和开罪建宁王之间犹豫半天，还是一个字也挤不出来。李倓放下食箸，指着高力士所在的偏殿，一脸不豫之色，严厉道：“汝若是不取，孤自去问高将军！”

刚刚杖杀了田承义，李倓对这些纸老虎般的宦官丝毫不怕。内侍闻言，大惊失色，略一叩首，倒退着身子离去。“谢中郎将。”

郭曜拱手一礼，心中对李倓的观感好上了不少。起码，这位建宁王敢于为了部下，寸步不让。与此同时，高力士接到内侍的禀报，眉头紧锁，最终将此事的决定权，交给正在用午食的圣人。李隆基轻轻点了点头：“且与他，左羽林亲卫午食，皆由大内供给。”

旋即，内侍捧着两张食案再度来到小亭，躬身将食案放在石桌上，快步离去。半个时辰后，午食已毕，钟磬敲响。内侍撤走餐盘，同时右羽林军开始换防，李倓指着手持闪亮亮兵刃的右羽林卫士，又敲了敲腰间的木剑，不由得吐槽起来。“还是右羽林好，手里都是真家伙，像咱们左羽林军，连佩刀都要换成木头刻的……”听到李倓的话，郭曜口上不置可否，心中却有了思索。是否装备兵器，与左右羽林并无关系，只和距离圣人的距离有关。毕竟圣人身侧，不允许有尺寸兵刃出现。建宁王既然佩戴木剑，显然是近侍圣人。其地位，不言自明。刹那间，心思缜密的郭曜得出了一个无比正确的结论。天子属意建宁王……他心中暗自思索，父亲丁忧居家在华州，而今逢此良机，先为附从，定可再振家门，日后从龙之功，犹未可知。一念至此，郭曜身子愈发挺直，手按腰间木剑，宛若仪卫，紧随李倓身后。与此同时，山脚下。风尘仆仆的高仙芝终于赶到了华州，速度几乎赶得上三千里加急的军使。“拜见大将军！”

骏马刚刚停稳，典兵驻守山下的右羽林将军冯阔才立即上前见礼。“嗯。”

高仙芝应了一声，翻身从马背下来，稳稳落在地上，稍稍活动筋骨。冯阔才不解的问道：“大将军为何而来？”

“天圣人宣召。”

宣召？冯阔才为之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圣人宣召大将军，可有凭信？”

“内常侍在后面，他骑马太慢，某等不得他，便快马先来了。”

高仙芝接过卫士奉上的热水，泡着干饼吃了起来。“原来如此……”冯阔才默默颔首，随即瞧见高仙芝的午食，不禁哑然道：“大将军吃这劳什子作甚，末将这里有刚猎的狡兔，命伙夫为大将军炙一只便是。”

高仙芝平素在京，历来以奢侈示人，羽林军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一见高仙芝的午食，都不由得侧目，啧舌之声四起。“不必。”

高仙芝摇了摇头，将热水和着饼渣囫囵灌下，打了个饱嗝，道：“行军在外，有胡饼吃就很好了。”

冯阔才暗自撇了撇嘴，心说不就是想在圣人面前演戏吗，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愧是做了大将军的人。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疲惫不堪的冯翔才感到山脚下，有高仙芝的亲卫侍从护送，倒也一路安全无虞。又过半刻，一乘两人抬着的肩舆载着冯翔从前开道，高仙芝和长子步行上山。将沿途羽林卫士的身影收入眼中，高大郎不由得眉头一阵发皱，显然对羽林军松散的军纪和低下的战斗力看不上眼，想要开口说话，却被高仙芝以眼色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