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们这是在哪儿？”

女神扭头问爹。　　“啊，璐璐回来了，我们正回片场，刚才去了一趟科芬大附属医院，探长的养父……伤重昏迷，脑死亡了。”

老帅哥沉闷道。　　刚才他和助手们在医院的停车场等，远远看见门口有个灰发白皙的姑娘进去，猜测是卡尔的妹妹阿莉森，但场合时机不对，就没往上凑。　　“脑死亡……是还活着对吧？”

女神终于理解卡尔满身的悲恸从何而来。　　“活着，但醒不来了听说，你得知道一下，交换的时候，要多注意看情况，少说话，不要让探长的家人朋友难堪，好吗？”

老帅哥严肃道，生怕蠢女触霉头。　　“那……怎么办啊？探长的爸爸是要死了吗？治不好吗？”

女神天真无邪问道，食指互点。　　“嗯，治不好了，所以你不能多说，会提起别人的伤心事的。”

老帅哥还想啰嗦蠢女几句，谁知保姆车一个急刹，车后座多了一个狼狈而疲惫的男人。　　苍白如砂布的脸，满头银灰发被汗打湿，眼神空洞迷茫，可表情犀利坚韧，像失了魂的武士。　　卡尔突然出现在保姆车后座，车内光线不足，开车的提姆在后视镜看到一张鬼一般的脸，气质很陌生，吓得踩了刹车。　　“探长？你怎么来也不说话？”

提姆扭头一看，后座上可不是坐着这位爷，一语不发，失魂落魄的。　　宛如见鬼。　　提姆重新调整方向盘，提速飞奔，碾压夜色。　　女神、老帅哥和坐在副驾驶的阿黛拉默契十足，纷纷转身看后座。　　女神之爹很上道，解了安全带，走到后座，也不问缘由，轻轻道：　　“前面坐吧，放平椅子，躺着休息一下。”

后座的椅子是皮沙发，不能放平，只能横着躺。　　卡尔现在状态，就像一丛不长叶子的荆棘一般，锋芒毕露，缺乏生机，充满防备和不甘。　　此时此刻能软化他尖锐内心的，恐怕只有呆萌蠢女了。　　刚才卡尔从老寿星的沃洞里消失，直接去了乌仲米达山峰的围剿之地，找不到伊斯诺的踪迹，放火烧了整个峰头。　　又去了皇家博物馆、莲花小区、动物语超能力者塞尔的家……　　短短十几分钟，疯狂的人民猎犬跑遍伊斯诺曾经出现过的地方、黑衣混蛋出现过的地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　　他双眼发红，像愤怒疼痛野兽一般。　　忍耐了大半天，终于亮出爪牙，肆意挥霍杀意……　　最后无处可去，准确来到女神旁边――移动的保姆车内。　　一般来说，空间粉笔只能跳跃到某个固定、特定的地点。　　卡尔曾经为了抓一个移动的火车上超能犯罪者，定点过那辆行进中的火车，移动失败，突然出现在铁轨上，差点就被火车撞了。　　此次悲愤无奈的他，脑子里念头特别清醒，空间粉笔也没耍他，直接干净利落，一步到位。　　首次实现移动物体的跳跃。　　肾上腺素骤然回降，他疲劳地站起，挪到前面，却不躺，静静坐在女神旁边，自言自语：　　“我是不是很没用。”

“可你又不是医生……”女神虽然有点怕这个状态的卡尔，但还是抓起这只活像受伤猛兽的男人的手，轻轻地来回搓搓。　　女神没怎么安慰过别人，动作笨拙。　　美丽的女神眨着小鹿般的杏眼，果然药效显著。　　钢铁猛汉，化成绕指柔。　　卡尔觉得好多了。　　他就像光溜溜一无所有的乞丐，敲开一扇扇门，都没能得到半点裹腹的精神馈赠。　　但敲到安伯家的门时，胆小的女神虽也怕这个锋利落魄的人，却慷慨解囊，不问缘由，收留了他。　　车里沉默了很久。　　卡尔一己之力，将气氛凝固成一团压抑的果冻。　　果冻里包裹的樱桃、菠萝、椰果等，就是提姆、阿黛拉、老帅哥的真实写照――僵硬动弹不舒坦。　　只有神经大条、后知后觉的女神读不懂空气。　　但爹说不能乱说话，尤其不能提起卡尔养父垂死的事。　　女神笨拙地抚摸卡尔的手背良久，终于捂热这只冰凉汗湿的手。　　车下了高速公路，停在服务站，提姆要去放水。　　半夜的公路服务站静悄悄没人，还好有个灯光低沉的便利店。　　女神拉着卡尔下车，彻底放飞自我。　　“探长，我们去买吃的！你吃了便利店烤肠和盐焗鸡翅，心情一定会好起来的！”

说完瞟了眼她爹。　　老帅哥撇撇嘴，没说话。　　女神赶紧拉卡尔下车，在便利店扫荡一圈，差点搬空这个小破便利店。　　买了三大袋零食，塞进保姆车里，活像松鼠剥松果，用可爱的门牙，一包包嗑起来……　　“探长这个好吃耶！葡萄味的巧克力球！哇塞我还是第一次吃！你快试一试！”

“……不喜欢葡萄。”

卡尔把巧克力球捏在手里，丟也不是，吃又不想吃。　　“为什么不喜欢葡萄！你快点喜欢啦！这个真的很好吃！中间是葡萄粉！”

女神把奇怪的葡萄巧克力球塞进卡尔嘴里。　　“味道怪怪的……像蚱蜢内脏……”　　卡尔老实道。　　“再试试这个，香菜味的手指饼干耶！！”

“额……我不吃香菜。”

奇奇怪怪的零食又增加了……卡尔坚决不接神奇的手指饼干。　　“什么嘛！你快点喜欢！试一下！”

女神摇晃肩膀撒娇。　　塞给卡尔的，都是黑暗零食。　　“我没什么胃口，吃块小面包就好了，运动饮料给我，”卡尔表情缓和不少，语气温柔道：“我……好多了，不用这么刻意逗我，你明明平时也不太买这些零食，你更喜欢街边摊小吃的。”

“被你发现了。”

女神娇羞食指互点，左右摇晃着身子，含情脉脉盯着对方，“现在有没有比‘好多了’更好啊？我还能再努力一下的。”

女神特地凹出的扭捏作态样子，跟电视上摇扇的媒婆般矫揉造作，车里其他人吃不消，纷纷翻白眼。　　提姆：你消停一刻，我一世安宁！　　阿黛拉：你自己是怎么忍住没有吐出来的？演技都喂狗啦？　　老帅哥：（自戳双眼）。　　“嗯，比‘好多了’更好了。”

卡尔虚弱疲惫笑笑。　　“笑得比哭还难看！还逞强？看我巴拉巴拉小魔仙变！”

女神拿着在便利店买的五毛特效塑料魔法手杖，在卡尔头上作法。　　对小学生来说过于幼稚。　　对女神来说刚刚好。　　“快到了……我……得回去了。”

卡尔抓住紫里紫气的月亮星星塑料魔杖，落寞道。　　这时，老帅哥电话响，接通后，传来老阿姨气急败坏的咋呼声：　　“亲爱的！到片场千万不要下车！！都是记者！让布莱恩趴下！不要给记者看到！”

“出了什么事？记者怎么知道他在车上？”

“你们被跟车偷拍的狗仔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