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誉弯唇一笑，笑容有些含蓄，“那我就谢谢你了，可以把我的皮夹给我了吗？”

他伸出了手。宁兮瞥了一眼，冷哼一声，“这么重要的东西我捡到了，一句谢谢就完事了？滕总，别这么着急嘛，先坐下。”

滕誉不解地蹙起眉头，往来还有不少客人，他本就长得引人注目，再这么站着更加招摇，便顺着宁兮的话，在她对面坐下了。“还有什么事吗？廷渊的妻子。”

宁兮的眉头用力地拧起来，神色透着烦躁，“叫我宁兮！”

滕誉不知她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举双手投降似的，“OKOK，宁小姐，请问你让我坐下还有什么事吗？”

宁兮把皮夹推了过去，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意面，“我出来得急，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包，但我不能因为没钱就饿着吧？所以……这顿饭，你请，就当作感谢我拾金不昧的高尚情操吧！”

滕誉怔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摇头失笑，俊朗的面孔满是欣赏，修长的手指时而交握，时而放开，似不知所措一般。宁兮瞧他如此举动，捉摸不透，直接问道：“你不愿意吗？”

“NONONO！It’smypleasure！”

滕誉笑着摆手，“我只是没见到过像你这样直接的女孩子在国内。”

“我也没见过像你这么说话的华侨，亏我之前还夸你国语很好呢！”

“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啊，我是喜欢直来直去，讨厌拐弯抹角的。可是你说话的语序不对。”

“怎么不对？”

“iknowyouwanttosayihaven’tmetsuchastraightforwardgirllikeyouinthiscountry,butthat’sinEnglish.Now,youshouldputinthecountryafterI.”滕誉听得满是讶然，眼底藏也藏不住的惊喜，“原来你的英文说的这么好，很地道的发音，一点口音都没有。”

宁兮抿唇一笑，又道：“怎么样？我又帮你纠正了一点语言毛病，这顿饭是不是更应该请了？”

“Ofcourse!”滕誉满口答应，接着就招来服务员买单，不忘解释道，“很抱歉，宁小姐，我下午还有事儿，不能等你吃完了再买单，不够的你尽管点，全记我账上。”

宁兮欣然点头，反正她只是需要有个人买单。滕誉跟服务员交代清楚，拿了皮夹道过谢便翩然离去，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宁兮突然发现沙发角落的缝隙里还夹着一个银光的东西，摸出来一看，竟然是个十字架。……傍晚时分，夕阳西沉，一整天的阴郁在这一刻消散，金色的光辉倾泻而下，洒落在树叶草丛中，如披上一层金黄的星光。顾廷渊昏昏沉沉地醒过来，在床边坐了会儿，醒了醒神后，一把扯开领带，拉开门走了出来。正在做饭的刘婶听闻动静，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去倒水，“三少，快喝点水吧，醉酒的人醒来口是渴的。”

“谢谢刘婶，她呢？”

“太太吗？”

“嗯。”

“没看到啊，我来的时候屋子里就你一个人，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

一杯水递过去，刘婶忍不住叹气，“三少，应酬虽然重要，可身体也很要紧啊，这大白天的就喝醉了，小姐要是泉下有知，不知该怎么担心了。”

一口气喝光了整杯水，顾廷渊又去接水，只笑着劝道：“刘婶放心，我自有分寸。”

刘婶瞧着他掩不住疲乏的眉宇，满眼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三少，不如就算了吧，就这样好了，也别回去了，过去的就由它过去，就这样在顾家好好的，不要这么拼这么累了。”

“刘婶……”“我知道又多嘴了，可是看你这样，一想到小姐，我就心疼，忍不住地想要多说几句，如果小姐还在的话，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啊。”

顾廷渊放下空空的水杯，按住后颈转动昏沉的脑袋，眼闭着，似不愿却又不得不说出这些话，“刘婶，很多事情不是我想算就能算的，这些年是他们一直穷追不舍，我必须要豁出一切去拼，才有能和他们对抗的一天。”

听闻此言，刘婶默默地抹着眼泪，还想说什么，门铃响了起来，她忙把泪抹干净去开门。“夏特助，叶小姐？”

顾廷渊一听是夏镔来了，看也没看，直接问道：“夏镔，我让你把太太送回来，你没接到吗？”

夏镔一愣，立刻回答：“三少，我已经把太太送回来了，庭审结束后，太太去了一趟百宁，之后我就把她送回家了，她不在吗？”

“在的话，我还用问你吗？”

顾廷渊找出手机，拨出号码，仍是关机状态。夏镔看了一眼身侧的女人，问道：“叶芸，你送三少回来的时候，没看到太太吗？”

叶芸摇头。正巧这时，顾廷渊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滕誉”二字。……华灯已上，整座城市笼罩在夜色之中，点缀着点点星光，光影交接处，倒显出几分梦幻之色。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最后还是绕到了这里。宁兮仰头看着还亮着灯的那一层写字楼，心间怅然不知滋味。“宁兮。”

身后忽有人叫，她转身看去，竟见是秦沣在路边停靠的车旁站着，一手放在裤兜里，一手夹着烟，手指间烟火明明灭灭。宁兮走了过去，有些无颜以对。“老大，对不起。”

她低着头，目光落在拖鞋的蝴蝶结上，声若蚊鸣，“我不知道宁铮会认罪。”

秦沣没有出声，空气安静得只剩下往来车辆路过的声音。宁兮惭愧地皱起眉，她知道，官司败诉的后果不是她一句“对不起”就能弥补什么的。片刻后，秦沣递给她一支手机，“我一直在这儿等你来，好把这个还给你。”

“谢谢。”

她接了过来，依旧不敢抬头。不够明亮的路灯下，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牛仔裤，脚下踩着极不搭配的拖鞋，黑发如水般柔顺地披在身后，埋着头，接过手机时手指微颤。光影落在她的轮廓，滋生出片片浓郁的寂寥，让人瞧见了不禁心生爱怜。看着看着，秦沣不自知地抬手，在要触碰到她头顶的刹那，仿佛大梦结束般惊醒过来，及时把手收住，道：“这不怪你，或许对于宁铮而言，宁愿承认强奸，也不愿暴露出他最深的秘密。”

这一点宁兮当然清楚，可依然无法减轻她的愧疚感。“如果我事先知道他是这么想的，我就不会……”“宁兮，这个结果确实出乎意料，你不会早知道，我也没有想过，不怪你，你不必一味自责。当今社会，在法律普及得还不够时，是道德舆论占据着统治的地位，宁铮如果说出实情，他没有参与强奸，无罪释放，一样会受到舆论声讨，那比坐牢更无法承受。”

末了，他不屑地笑了一声，“只能说，如今我们生存的社会也没比古时儒家思想主导的道德世界进步到哪儿去。”

宁兮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什么。“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沣忽然转了话题。宁兮回神，想了想，只道：“老大，我可以跟你请几天假吗？”

“请几天？”

“三天。哦，不够，五天可以吗？”

“请这么久做什么？”

宁兮垂头，隐隐叹息，“我想出去散散心。”

“去哪儿？”

她摇头，“一会儿看吧，赶得上哪趟航班就去哪儿。”

秦沣灭了烟，掏出手机当下就搜寻航班信息，“国内的话，去大理吧，这个时候正是好风光，来，输入你的信息。”

宁兮愣了愣，摆手谢绝，“我会自己订票的。”

“你还有钱吗？”

“啊？”

“输入吧，订了机票，我帮你把住宿也订好，你只管安心去玩。”

“不用的，老大，我……”“你把钱都给了李琳琳的母亲，自己剩得不会多，那点钱就留着你买东西吃吧，快把信息补全。”

说完，把手机凑到她面前。宁兮拗不过，把信息输入后，不忘补充，“等我发了工资，我会还你的。”

秦沣微微一笑，没有搭话，等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他又说：“去收拾行李吧，飞机还有三小时起飞，既然想散心，那就说走就走，潇洒一些。”

潇洒二字从他嘴里说出，宁兮有些意外，却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谢谢老大。”

……临近十二点，顾廷渊回到御景新城，一进门就发现地上那双拖鞋。“宁兮？”

他扬声唤道，却不见有人回应。进了卧室，衣柜门开着，床上摆着几个空衣架，柜子里的那支小号行李箱也消失不见，顾廷渊摸出手机再打，又是关机的状态。在窗前站了片刻，他又拨出另一个号码，“帮我查一个人的行踪，尽快告诉我她去哪儿了。”

……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春末秋初的季节，空气中渗着丝丝凉意，宁兮站在一旁拦出租，好半天不见一辆出现，掏出手机正准备订车时，一道身影站过来，熟悉的声音响起。“车子很快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