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民早晨五点半便醒过来，蹑手蹑脚下了床，走进厨房里，从米箱中舀两杯东北大米，洗净滤干放入电饭煲中。又装上一锅冷水，将处理好的带筋带肥的牛腩冷水下锅，开大火炖煮。接着，他走到阳台上浇花。临近夏至，日出的时间越来越早，阳台已有微微晨光。昨日傍晚已浇过一遍水，今晨只需要把喜水的铜钱草、薄荷以及猫薄荷再浇一次即可。铜钱草小小一盆，叶子圆润像铜钱，是亦慧生日时，她的下属送的小礼物之一。以往她都将它放在办公桌上，晒不到太阳。亦慧忙起来的时候，更会忘记浇水。很快这盆皮实好养的草，便奄奄一息。后来亦慧将其带回家，让陈嘉民打理。陈嘉民可是园艺高手，这种贱养植物，一般不入他的眼。不过因为它是亦慧的，所以他就把它摆在阳光最旺的角落，大水大太阳地养着，很快它便恢复了青葱翠绿。薄荷是陈嘉民自个养的，除了薄荷，他还种了许多香草，有迷迭香、罗勒等，偶尔做菜，摘下一点当做现成香料。薄荷需天天浇水，和薄荷沾边的猫薄荷也是。这盆挨着留兰香薄荷旁边种的，便是陈一诺的猫薄荷。这是诺诺求着他种的。猫薄荷容易徒长，气味特殊，猫咪很迷恋这种味道。这就是诺诺养它的原因。每次诺诺去亦可家，总会折下一段猫薄荷茎叶，借此诱惑那两只大肥猫。浇完花，陈嘉民觉着还有点儿困，又不想进卧室，怕进进出出影响到亦慧，便直接在客厅沙发上躺下。眼帘一闭，黑色的幕布拉开，尽是漫山遍野的野花，大脑意识处于半清醒半浸入的状态，直到诺诺把他推醒。“你怎么这么早醒？”

陈嘉民哑着声问。“肚子饿了。”

诺诺答。“走，做早餐去。”

他走进厨房，饭还未煮开，但燃气灶上的牛腩汤已大开，香气飘满厨房。诺诺大赞好香。陈嘉民掀盖，放入切好的番茄，又将火候调小。接着，他动作迅速地给自己和诺诺做了两份西式早餐：牛奶煎蛋加烤面包片。早餐刚做好，他也觉得饿了，父子俩在厨房的岛台上，狼吞虎咽地吃下东西。早餐刚吃完，电饭煲便响起了蜂鸣声。诺诺帮忙把碗碟收拾到水槽中，陈嘉民则拿出冰箱里提前腌制好的虾仁，又用蛋黄和面粉调一碗面糊，开始炸虾。虾仁挂着面糊，一个个下油锅中炸得金黄酥脆。刚煮好的米饭热气腾腾，软糯粘稠，稍微撒点盐与寿司醋后，十分好捏。舀一勺米饭放在掌中，再在米饭中放上炸好的虾仁，握拳轻轻一捏，把虾仁用米饭裹住，一个三角形饭团基本成型，最后在底部贴上海苔，放在铺了生菜叶子的饭盒中。这是给诺诺和亦可准备的虾仁饭团。他一口气捏了十个。接着，又开始煎牛肉块，厨房里的肉香愈发浓郁。牛肉块煎完后，他又如法炮制地用米饭裹着牛肉块，做成十个外型差不多的牛肉饭团。饭团顶端的三角尖尖处，像点醋那般沾了沾海苔鱼松。金黄色的鱼松如同金箔般点缀着饭团。这些煎牛肉饭团则是给亦慧准备的。想起来好笑，她明明属鸡，但却像老虎般，是个肉食动物。剩下的米饭，他加入玉米粒、胡萝卜丁与豌豆，舀几大勺番茄酱拌匀，捏成球形饭团。里脊肉切片后，贴在球形饭团上再沾面粉。沾满了面粉的里脊肉覆盖着饭团，仿若富士山上的雪。饭团下煎锅两面煎熟煎香，再用刷子涂上色泽醇厚光亮的照烧酱汁。饭团做完后，他又将法棍切片，在横截面上摆上番茄片与培根，撒上马苏里芝士，进烤箱烤，做成迷你披萨。想想看，觉得不够吃，毕竟有他和夏栋两位成年男士，便又用煎鸡腿肉与面包片，做成几个三明治。最后，煮一锅斯里兰卡红茶，加入炼奶，冲成奶茶放入小保温杯中。又将煲好的牛腩番茄汤放入大保温壶里，把所有食物装进保温饭盒。一切准备妥当，时间已过去了两小时。早上的阳光鲜嫩，从阳台越过花草的顶端，照进客厅。诺诺又在沙发上睡着了。他想着，可以给亦慧做早饭了，但怕她还未睡足——她昨夜又熬夜，下半夜才睡。若是她还未醒，早餐凉了不好。于是他便扭开卧室的门把，开门查看。本想着若妻子还未睡够，就再让她多睡半个钟。晚了也不行，毕竟他们今天要去的地方在郊外，车程遥远。但亦慧已醒了，正在铺着的瑜伽垫上做瑜伽。她少时学过古典舞，身体柔韧度强，做起瑜伽动作游刃有余。“醒啦？我给你做早餐？”

陈嘉民问。亦慧正做到乌鸦体式，双手撑着身体和腿腾空。这个体式完成后，她才说：“好。”

“我们最晚九点钟出发。”

嘉民说。亦慧停下动作，跪在瑜伽垫上，问：“去哪？”

“你忘啦？不是说好今天一起去露露花园吗？我饭都准备好了。”

“嘿，”亦慧拍拍额头，“我给忙忘了。”

“你待会问问亦可他们几点去港湾路口集合。”

“他们不去。”

“啊？我都准备了那么多饭团……”“怎么去？婆婆都来了，不得在家陪着？而且我听说，为了她婆婆和公公离婚的事，家里是鸡飞蛋打、一地鸡毛……”亦慧沉思着，“我觉得他们肯定把这事给忘了。”

“别觉得了，我打电话问问。”

几分钟后，亦慧正卷起瑜伽垫时，陈嘉民又开门，对她说：“亦可说不去了，要在家洗被套床单。他俩不去，咱仨去吧。”

亦慧一脸“我早就料到了”的表情，与陈嘉民相视一笑。吃完早餐后，一切收拾妥当，一家三口便坐上陈嘉民的车出发去郊外。阳光明媚，一路上畅通无阻，诺诺心情甚好，哼着歌，陈嘉民也跟着唱。亦慧对野外、大自然这些东西无多大兴趣。此次出行，不过是因为丈夫发起，妹妹与儿子一拍即合。本来以为妹妹他们不去，此次出行也就作罢，没想到这父子俩依旧照计划出发。看着兴高采烈的他们，她便问丈夫：“你很早起来做饭吧？”

“还好啦。就是做多了。”

“直接到那边买吃的就好了。这夏天，又不是春游，在阳光下坐着吃饭，怪热的。”

“那边有个花房，可以在里面吃饭，不热的。诺诺一直说要吃电视里的日式便当。”

“只是辛苦你了。”

“哪里。等会你们可要帮忙多吃点哟。”

嘉民笑着说。亦慧不再说话。车子开往郊外，路两边的高层建筑物越来越少，绿色植物则越来越多，甚至看到了田野。亦慧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副驾驶座椅背上。诺诺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叫着唱着，阳光和微风降临车厢之中。亦慧突然觉得，一家人去郊游这个决定，也是蛮好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