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亦可一家从景丽花园出发。夏栋开车，亦可坐副驾驶位，蔡向欣则坐后座。车子开到远港大道北路口，便找了个临时停车点停了下来。昨天与王意君约好，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汇合。此时王意君他们还未到。多等了几分钟后，方永为开着车出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王意君戴着一顶宽檐渔夫帽，正和亦可他们招手。方永为对夏栋说：“你开前面，带路吧。”

夏栋正准备打开导航出发时，亦可突然道：“等会，再等等人。”

“人不是到齐了吗？还有谁啊？”

“我姐夫和诺诺，我昨晚约了他们一块去。”

亦可眼睛边盯着副驾驶座旁的后视镜，边和夏栋解释道。方永为那边不知道这事，还在后头催促夏栋赶紧开车，夏栋便把这事告诉他们。王意君一听，马上从车上下来，站到马路边上，嘴边带着微笑，眼睛则盯着路边开过的车。“路边晒，进车里面等吧！”

方永为摇下车窗，对王意君说道。“你不用管我。”

王意君没理他，只脱了帽子，拿在手里当扇子扇风。亦可见状，也跟着下了车，与妈妈一起，在路旁等待。五分钟后，陈嘉民开着车子到，王意君立马迎了上去。诺诺从车子后面开门溜下来，王意君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诺诺并非初次见王意君，但平时见的面少，总归有些陌生拘束。亦可见诺诺脸上还有些发懵，便提醒他道：“叫外婆。”

“外婆。”

诺诺回过神来，露出笑脸。“唉！”

王意君喜得合不拢嘴，“热不热？”

她用帽子给诺诺扇风，又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陈嘉民下了车，与王意君、方永为都打了招呼，又回到自己车子前。亦可便和他说：“姐夫，等会你跟着我们车子走。”

“那个……”陈嘉民清了清嗓子，“我想了想，我还是不去了吧，毕竟……总之，诺诺和你们去玩就行了。”

亦可说：“哎呀，别嘛，太扫兴了。”

“你姐在加班，我自己跑去玩……诺诺去也是一样的。”

陈嘉民一脸为难。亦可明白，姐夫怕这事被姐姐知道后难做，就也不强求，反正有诺诺同行，就够了。她便和陈嘉民说：“那好吧，诺诺就交给我们了，你放心吧。”

转过头，她又对诺诺说：“你和外婆坐同一辆车，要乖乖的不要捣蛋。”

诺诺点头，王意君不松手，拉着诺诺，一同钻进方永为车子后座。亦可见诺诺背着一个崭新的蓝色书包，便问：“诺诺，你这书包真漂亮，是谁送给你的啊？”

“爸爸给的。”

“不是哦，是——”“你怎么废话那么多，还不赶紧回自己车上！别让你婆婆等太久了。”

王意君打断亦可的话。亦可悻悻然，心里默念道：有了外孙就不要女儿了，回到夏栋身边。夏栋发动汽车。两辆车，六个人，一齐朝隔壁宁山市前进。一路还算畅通，没有塞车，一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宁山市，再兜兜转转，终于到了芳玥园。找到地方停好车后，亦可一行人从车上下来。芳玥园位于宁山市区中心，周围高楼叠起，商场林立，园子门口就有一条商业步行街，人来人往。芳玥园这座古典园林被这些高大的现代建筑围在中间，像镶嵌在其中的一颗珍珠。园子门口很是热闹，大巴车就停了好几辆，都是旅游团的车子。一群戴着相同颜色棒球帽的老人家正聚在一起，等着举红旗子的导游帮忙买票。亦可赶紧过去排队买票，其他人则在一旁的大树下等。待她把六张票拿到手，走到他们身边，发现他们正在看着树干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这棵大树的品种、以及年龄。树见证岁月，已陪着这园子上百年。又有牌子写着芳玥园的历史。亦可看到上头写着：故址原为明末状元夏莱所建的夏氏花园……便笑着和夏栋说：“喏！看看，是你们夏家的园子呢！”

本是一句玩笑话，蔡向欣听了倒是有意见，道：“呵，‘你们’夏家，你们听听，她说‘你们’夏家。”

亦可立马意识到她说错了话，戳到婆婆的点。蔡向欣不喜她把界限划清。亦可和夏栋聊天时，说到“婆家”，不能说“你家”，要说“家”；说到婆婆时，不能说“你妈”，要说“咱妈”；说到夏家时，不能说“你们家”，要说“咱家”。真当嫁入了他们家，就不分个“你我他”了。可你如今，也不吵着离婚，要从“夏”家分离么，还如此维护……啧！亦可腹诽着，不再说话。倒是诺诺开了口：“也没说错啊。”

急得王意君赶紧拉着诺诺往前走了几步。再走几步，就是芳玥园的验票入口。入口前的一大片空地，搭起了一个戏台子，供住在附近的街坊老人们自娱自乐，拉二胡的拉二胡，弹扬琴的弹扬琴，给台上唱戏的伴奏。这正好是王意君以前的老本行，她驻足欣赏，颇颇点头。虽然她年轻时唱的是地方戏剧，与这边本地戏剧不同，但艺术嘛，大抵是相通的。大家停留之时，蔡向欣有些不耐烦，自己走到了验票口。亦可见到，赶紧道：“好啦，不早了，赶紧进园，回来再看。”

本以为蔡向欣平常常出外旅游，自诩见多识广，肯定会瞧不上这个小园林。没想到，她还挺兴奋，刚开始在外头那不耐烦的神情一扫而光，红光满面，边逛边与夏栋说：“我去苏州，玩的也是这种地方。”

芳玥园是本地园林，虽然吸取了苏州园林的精华，但更多的是因地制宜，建设极具本地风格。园中有园，景外有景。同样有假山与鱼池，但整体布局又与江南园林略有不同。相比起江南园林的以水景擅长，水石相映，芳玥园则规模较小，建筑比重较大。果然，蔡向欣走马观花地游览了园内的状元堂与绿枫草堂后，说：“不如我在苏州看到的漂亮。”

方永为笑着说：“不能这样比较，风格不同。各地的建筑有各地特点，都是因地制宜，不能照搬。审美方面，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他看得倒细，在与王意君和诺诺解释地砖上雕刻的蝙蝠铜钱图样含义，又将窗户上镶嵌的极具特色的套色雕刻玻璃指给亦可看。此时正好，碰见了一队旅行团，请了园子里的讲解员，正在对旅客们讲解这园内的各处典故。于是，亦可和王意君他们，便更放慢脚步，混在旅行团中，跟着听故事。正听得起劲时，亦可忽然觉得不对。左右张望后，捅了捅夏栋的手臂，问：“你妈呢？”

夏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老妈没有跟着他们走。他走出他们所在的莲云厅，里里外外，门檐下走廊中，都找了一遍，才发现，蔡向欣已经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