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瞧树上的豹子，老赵顿时幸灾乐祸起来：“哈哈，你个土豹子，刚才不是挺凶嘛，你的尖牙呢，你的爪子呢。”

说着说着，他抬手摸摸脑门，也有血迹渗出，赵广定嘴里立刻哎呦呦的叫唤起来。　　“国子，大山，咋摆布树上这个家伙？”

王大拿晃晃手里的猎枪，在他眼里，此刻的远东豹就是一个活靶子。　　要是换成从前，王大拿肯定毫不客气地一枪就把这只豹子打下来。　　不过和李卫国接触久了，他也受到影响，现在轻易不会杀戮。　　而且在树下看得清楚，这还是一只母豹子，没准肚子里还有崽子。　　“先等等，这林子里拢共也没几只远东豹，杀一只就少一只。”

李卫国放出肉眼不可见的白光，汇聚到豹子的伤口上，要是再不治疗，这家伙淌血都得淌死。　　王大拿也点点头，他很赞同李卫国的话，这片大山，或许再过十年八载，远东豹就会彻底绝迹。　　所以，能不杀的话，还是不要杀了。　　炮手和猎物，从来都是相爱相杀。　　那只豹子伏在树杈上，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刚才大山的军刺，已经伤及内脏，它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即便是它呼啸山林，即便处于食物链顶端，但是在这一刻，生命就是如此脆弱。　　然而它极度不甘，因为在它的体内，还孕育着新的生命，那是它种族延续的希望。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东豹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力量涌入它的体内，将它受伤的内脏保护起来，伤口也渐渐不再流血。　　动物的感官都是非常敏锐的，很快远东豹就找到了这股力量的来源。　　它的金睛，也第一次和李卫国对上。　　先前它的注意力都被大山吸引，至于老赵，根本就没被它放在眼里。　　因为刚才失血有点多，远东豹此刻感觉暖融融的，巨大的疲惫袭来，它竟然缓缓闭上眼睛。　　“喂，你个土豹子，能不能放尊重点！”

赵广定吆喝起来，俺们四个大活人在树下，你竟然要睡觉，真是生了豹子胆。　　不过豹子可不听他的，昏昏沉沉地睡去。　　老赵来气了：“看俺不找个大木头杆子，把你捅下来！”

“广定叔，你和大拿叔先回去，把伤口处理处理，我和大山守在这。”

李卫国觉得，赵广定在这也没啥用，还净添乱。　　赵广定这才感觉到脑门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刺痛，他嘴里咝咝着，拉着王大拿往回走，鹿群受到惊吓，也需要他们出面安抚一番。　　李卫国又把大山给支开，去别的山头，看看能不能猎杀一头野猪回来，这月份，山里食物充足，野猪也都是膘肥体壮。　　等到就剩下李卫国一个人，他就慢悠悠地爬到树上，渐渐凑近那只远东豹。　　近距离观察，李卫国也更加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　　正瞧着呢，猛然间，远东豹睁开双眼，目露凶光，死死盯着李卫国。　　“别紧张，我是来帮助你的。”

李卫国嘴里轻声安慰着，然后又放出白光，向着远东豹的伤口汇聚过去。　　远东豹嘴里发出轻轻的咕噜声，明显放松了警惕，从对面这个两脚兽身上，它并没有感觉到恶意。　　李卫国还伸出手，想摸摸远东豹美丽的皮毛，这个动作就有点捋虎须的感觉，远东豹立刻呲牙，表示警告。　　“小气，摸摸又不会少点啥。”

李卫国讪讪地缩回手，看来还需要时间。　　中午时候，大山拎着一头百十斤重的野猪回来。　　看到李卫国也爬到树上，和远东豹近在咫尺，把大山也吓了一大跳：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先扔点肉上来。”

李卫国在树上吆喝一声。　　大山愣了一下，也就照做，割下来一条猪大腿，抡了两下，然后一撒手，在惯性的作用下，猪腿朝着李卫国飞上去，被他一把抄在手上。　　“来吧，午餐时间到了。”

李卫国拿着猪腿，在远东豹眼前晃了晃。　　这家伙显然是饿坏了，立刻一口咬住。　　李卫国却不撒手，被远东豹撕下一条肉，很快就吞咽下去。　　走吧，咱们还是下去吧。　　李卫国手里拿着猪腿，引诱着远东豹，慢慢从树上下来。　　经过一上午的接触，远东豹差不多已经跟他混熟了，还真爬了下来，只是一牵动伤口，又开始有鲜血渗出。　　跳到地上之后，李卫国这才把猪腿扔给豹子，这家伙趴在地上，开始狼吞虎咽。　　李卫国则从身上拿出一包药粉，凑上去给豹子治伤。　　瞧得大山都心惊胆战，因为豹子趴在那里进食，腹部的伤口被遮挡，李卫国竟然用手把豹子的身体扳得侧过来，然后把药粉撒到伤口上。　　那只豹子显然也不大乐意，喉咙里发出声声低吼，似乎在抗议李卫国对它的冒犯。　　不过抗议无效，李卫国还是给它敷完药，嘴里还嘟囔一句：“没绷带啊。”

大山是彻底服气，再次刷新了对李卫国的认知。　　他猎杀的这只野猪不太大，远东豹很快就把一条猪大腿啃干净，瞧着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大山又把心肝等内脏，投食给它。　　远东豹对大山也并没有太大的抗拒，继续享用美餐。　　李卫国那边终于处理好了，没有绷带，只能在伤口垫了点纱布，周围用医用胶布沾上，好在豹子腹部的毛不算长。　　拍拍两手，李卫国又伸手拍拍远东豹的脑门：“走吧，先跟我回去养伤，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豹子头不错，可惜你是母的，那就叫花大姐好了。”

能给取名字的，就证明这只远东豹已经和李卫国的关系不一般。　　就是这个名字嘛，听得大山都直摇头。　　等到中午，王大拿做好了午饭，赵广定也摆上碗筷，准备开饭，他脑门上贴了块纱布，然后用胶布粘成井字形。　　这都不错了，去年冬天感冒，赵广定在脑门上拔了一排罐子。　　农村都用装雪花膏的白瓷瓶来拔火罐，这种瓷瓶口小肚大，拔火罐的时候比较容易，也更吃劲儿。　　有个头疼脑热的，大伙都喜欢在脑门上拔几罐子，一不小心，就拔出来个奥迪车标。　　“俺招呼国子他们回来吃饭。”

老赵刚出屋，就看到李卫国和大山已经走了回来。　　“国子，你们咋才回来，都吃……”　　老赵话说到半截，这才看到李卫国身后，跟着闲庭信步一般的远东豹，吓得老赵掉头就往屋里跑，说不定谁吃谁呢。　　两条猎犬，也吓得吱溜一下，钻回狗窝，太吓狗了。　　李卫国把远东豹领进仓房，在地上铺了两条麻袋：“你就在这先歇着吧。”

大山则割下来两个猪腿，身下的肉，都扔给豹子。　　“国子，你们咋把这玩意给领回来了？”

老赵从门缝里探出脑袋，嘴里一个劲埋怨。　　他手上紧紧抓着门把手，一个不好，就赶紧把门关上。　　李卫国乐呵呵地在窗户下面的洗脸盆里洗手：“广定叔，我这不是琢磨着，给咱们鹿场找个保镖嘛。”

“你可拉倒吧，这家伙要是天天监守自盗可咋整！”

赵广定都愁怀了，这豹子要是一天吃一头梅花鹿，那鹿场离黄摊子也不远了。　　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关键是真不敢打呀。　　“广定叔，没事，大山负责照顾豹子。”

李卫国拉开屋门，正好有了野猪肉，炒一盘吃。　　这种半大野猪，肉质一点也不糙，最好不过。　　老赵一瞧猪肉顿时也乐了，连忙去烧火，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国子，这不是请了个祖宗回来吗？”

李卫国笑而不语，把猪肉切成薄片，用水清洗一下，稍稍抓上点淀粉，然后开始放在锅里爆炒。　　正好还剩下一只猪腿，拿回家给大姐补补身子。　　吃完午饭，还没等李卫国回家呢，就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小梅，小鹿，你们咋来了？”

李卫国也吃惊不小，这边离村子十里地呢，这俩小丫头也敢跑来。　　李小梅和李小鹿脸上都汗津津的，李小梅还笑嘻嘻地说呢：“三哥，小鹿差不多天天都来这边。”

得，看来李卫国是白担心了。　　赵广定也十分热情：“小鹿鹿来啦，快点看看吧，这只梅花鹿受伤啦。”

受伤的梅花鹿，自然就是被豹子给抓伤的那只，伤口已经给王大拿处理完。　　不过这只鹿受到不小的惊吓，趴在那还哆嗦呢，可把李小鹿给心疼坏了，蹲在梅花鹿身边，用小手摸着它的脑袋，嘴里呀呀着什么。　　还真别说，梅花鹿果然不哆嗦了。　　“是谁把梅花鹿弄伤的？”

李小梅也气呼呼地询问。　　赵广定朝着仓房一指：“在那呢，是大猫，你三哥还要养着呢。”

“那可不行！”

小当家和李小鹿这小姐俩立刻迈步向仓房走过去，雄赳赳气昂昂。　　“回来，不是大猫，是豹子，豹子！”

赵广定也急了，万一把俩孩子给伤着就麻烦了。　　结果听他这么一喊，那俩小丫头改跑步走了，一溜烟跑进仓房。　　等她们出来的时候，全都眉开眼笑的，李小梅跑到李卫国跟前：“三哥，豹子很乖的，咱们养着呗？”

李卫国扒拉一下她的羊角辫，然后点头说道：“行，它叫花大姐，那以后你们负责喂它，花大姐顿顿得吃肉。”

“行，咱家冰箱里面还有肉呢。”

李小梅倒是真舍得，使劲点着小脑瓜，“三哥，这个名字好像不怎么好听，要不要改一个？”

“不用，花大姐是母豹子，肚子里还有崽子呢。”

李卫国这么一说，俩小丫头的眼睛更亮了：要是下了小豹崽儿，肯定比大花猫好玩。　　把大山留在这边，李卫国就领着妹妹回家，手里还拎着一个剥了皮的猪腿，到家就烀上了。　　吃饭的时候，林青和鲁大龙两口子过来蹭饭，主要是林青帮着做饭。　　赶上孩子哭闹的时候，李金梅忙着哄孩子，都没工夫整饭。　　这种情况，以前再常见不过，一般都把孩子栓到炕上，自己爬着玩，反正不掉地上就行。　　至于孩子哭两嗓子啥的，哭又哭不坏，不能耽误干活。　　要是家里孩子多的，基本就是大的哄小的，一般的小女孩，六七岁就能哄弟弟妹妹了。　　其实李卫国小时候，就是大姐给哄大的，李金梅就天天背着弟弟在外面玩，毕竟她也才是十岁不到的小孩子，也贪玩啊。　　要是把小李卫国给磕着碰着啥的，回家还得挨一通训。　　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李卫国才特别尊敬大姐。　　吃饭的时候，鲁大龙还一个劲向李卫国询问：“国子，水稻也快收了，今年那个南韩的客商，还收不收咱们的知青稻了？”

这个问题，李卫国也没和金长顺沟通，于是安慰道：“放心吧，只要咱们的稻米好，那就不愁卖。”

“对，皇帝女儿不愁嫁。”

林青也补充一句，说完又白了鲁大龙一眼，“谁像我似的，嫁给你个穷光蛋。”

说完她自个也笑了，其实这小两口现在很幸福。　　不仅仅是鲁大龙惦记着这事，等吃完晚饭，陆陆续续的，不少村民都过来询问，基本都是种植水稻的村民，连王队长和老村长都溜达过来。　　村子里，今年有一多半人家，都种植了水稻，总面积超过千亩，大伙都盼着能有个好收成呢。　　大伙正在李卫国的家里聊天，就听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王队长大喜：“肯定是大贵子回来了，正好问问他，他跟那个南韩人常接触。”

对，是这个理儿，大伙一听，都一窝蜂似的跑出去。　　李卫国也好长时间没见着田大贵了，正好找大贵叔有事商量，他淘来的黄金，还准备叫田大贵帮忙出手呢。　　不过金沙的话，肯定不像上次的金条那么容易带出去。　　毕竟金条还可以说是留着收藏，勉强说得过去，金沙就不行了。　　但是在国内又没有销售的渠道，实在不行，李卫国就准备跟着田大贵跑一趟，他过海关肯定是没问题的。　　很快，村民就簇拥着田大贵进屋，后面还跟着王燕。　　她隔三差五的，也会回家住两宿。　　“国子，你回来俺就放心啦。”

田大贵瞧见李卫国，一颗心终于落地。　　李卫国笑着和他打招呼，又和王燕点点头，叫了一声“二嫂”。　　几个月不见，王燕的变化也不小，愈发显得干练，李卫国觉得，没准他二嫂以后能成为女强人。　　大伙打过招呼，都自个找地方坐了，赵老板子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大贵子，今年还收不收稻米啦？”

田大贵使劲一拍大腿：“那天金长顺派人来收山货的时候，还说起过这件事，他们说了，要是品质能赶上去年的，那肯定接茬收！”

“价格呢？”

谢老抠连忙又问了一句。　　这个也是大伙的心声，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田大贵，要知道，去年的稻花香稻米，两元钱一斤呢，价格基本上是普通稻米的十倍。　　“价格当然不变，不过必须得是大粒儿的稻花香。”

田大贵又强调了一番。　　去年的时候，产量比较少，金长顺运回去的稻花香，也没有出售，基本都赠送给关系户。　　结果自然是征服了那些吃大米的，都追着金长顺购买。　　所以金长顺也早早就打过招呼，准备今年再开发这个新项目。　　他们国内人多地少，大米又是主食，基本都依赖进口。　　以前他们主要是从东南亚一些国家进口，那些地方出产的稻米，跟稻花香一比，差了好几个档次。　　在得到田大贵的保证之后，村民脸上立刻都乐开花，鲁大龙更是狠狠砸了一下拳头：“妥了！”

虽然现在还没割稻子呢，但是稻米基本已经上成，鲁大龙天天都搓点稻谷下来研究比对，在他看来，不仅仅颗粒饱满，而且比普通的稻米都要大一号，甚至比去年的大粒儿稻花香，还大了少许。　　不用说，产量肯定是有保障了，亩产千斤以上肯定没问题，关键就看出售的价格，要是还能卖到两块钱一斤，那就厉害了。　　一亩地就能收入两千块，凡是种水稻的，最少也是二十亩起步，否则也犯不上把旱田改成水田。　　村民们心里也都有一笔账，越算越是心惊：难道俺家也能赚两万块钱？　　前年没分队的时候，连二百块钱都赚不上，这一下子就能赚两万了，不敢想，真的不敢想。　　赵老板子激动地从炕沿跳到地上：“要是真能成，俺高低先开回来一辆小四轮子！”

“对，俺也想买！”

王队长都动了心思。　　这小四轮拖拉机用着是真方便啊，不吃草不吃料的，干农活又快又省力。　　就是价格太高，四五千块，以前只能想想。　　被他们这一带头，屋子里有一多半人，都嚷嚷着要买小四轮。　　一直到天黑，村民这才怀着兴奋的心情各自回家，劳累了一天的他们，反倒一个个劲头十足，这日子，太有奔头了。　　李卫国则和田大贵往水库那边溜达，一路上，田大贵嘴里絮絮叨叨的，说起这几个月的情况。　　他和王军等人去了黑河那边考察建厂，最后把那边的分厂建在了孙吴这地方，距离边境城市黑河有百十里路。　　主要是因为黑河那边不通火车，运输不方便，到时候设置一个大型的收购点就可以了。　　李卫国也没啥意见，那边开展边贸还要好几年呢，现在主要是打基础，慢慢来，不着急。　　田大贵还说了收购山野菜和秋天收山货的事情，他们这点收购量，放到日韩的市场上，那就是九牛一毛，根本不愁卖。　　说到这个，田大贵就透着一股子兴奋：“国子啊，今年不错，收入肯定比去年多！”

这个自然，毕竟在伊春那边的分厂，收入就基本和这边持平。　　总收益都快超千万了，也难怪田大贵如此兴奋。　　李卫国倒是比较淡定，毕竟他心里早都有数，于是笑道：“大贵叔，还是按照去年的来，一半资金留在外边，继续购买股票。”

“还买啊？”

田大贵晃晃脑袋，“也不知道咱们今年的股票是赔了还是赚了？”

他也是够心大的，买完之后就没有再过问。　　李卫国笑着点点头：“买买买，当然要买，而且我还另外有一笔钱，也要投进去。”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养鸡场这边，李卫国把在这值班的王大龙撵回家，然后和田大贵接着聊。　　田大贵也有点纳闷，他知道李卫国说的一笔钱，肯定少不了，三万两万的，李卫国也不会跟他提这个，于是问道：“国子，你哪搞来的钱？”

“不是钱，是这个。”

李卫国摇摇头，说完把一个小兽皮袋儿递到田大贵手上。　　老田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有点压手，解开袋口的绳子一瞧，映衬着灯光，小口袋里面金光灿灿，直刺眼。　　“国子，你又弄到金子啦！”

田大贵帮着李卫国出手过金条，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李卫国点点头：“这次更多，大贵叔，你能不能想办法带出去？”

“有多少？”

田大贵也根本没问，李卫国的这些黄金是哪来的，而是先问重量。　　李卫国还真没称重：“估摸着能有三五十斤吧。”

田大贵也吃惊不小：“国子，你确定是金子，不是卖废铁？”

李卫国也不搭话，只是乐呵呵地望着他。　　田大贵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考虑一番道：“这沙金好像够呛，要是换成大黄鱼肯定成，可是咱们也没这个门路啊。”

既然这样，那没法子，李卫国只能自己跑一趟了。　　于是他跟田大贵商量一下，就以罐头厂派遣人员的身份，先办理出国手续。　　现如今想要出国，那可不容易，手续没几个月都下不来。　　好在田大贵的罐头厂是外资企业，办起来还方便一些。　　等第二天早上回家吃饭的时候，李卫国看到李小梅正抱着小贝贝在地上溜达呢，她这个当小姨的倒是挺称职，也能帮着哄外甥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