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国过去和林青聊了聊，鸡场运转正常，旺季的时候，两天就往县里送一次鸡蛋。　　合作单位也有所扩大，除了副食店之外，他们还向食品厂供货，那边做槽子糕之类的，也需要用到大量的鸡蛋。　　“国子，今年鸡场的收入，肯定能超过两万元！”

林青信心十足地说道。　　“辛苦你们了，这段时间我大姐要照顾孩子，多亏你们帮衬。”

李卫国代表李金梅，向大家表示感谢。　　“金梅姐都给我们涨工资了呢。”

林青乐呵呵地说着，他现在和鲁大龙已经组建幸福的小家庭，小日子有滋有味。　　在和回城知青的通信中，她也得知，回城的那几个人，工作不好找，就算上班了，一个月才二十多块钱的工资，比她和鲁大龙差远了。　　这也叫林青意识到，当初选择留下来，是多么明智。　　大山溜达了一圈，转回来之后，满腹的疑问：“国子，你们鸡场，怎么还养这么多野鸡，我看里面还有不少黑琴鸡和水鸟啥的。”

他刚才看到一群大鹅里面，有些个头要大一些，再仔细一瞧，这不是天鹅嘛。　　另外鹅群里面，还混着不少大雁和其它水鸟，也不怎么怕人，这叫大山有点看不懂。　　李卫国也无奈地摇摇头：“那些都是吃白食的。”

这月份，候鸟马上就要开始迁徙，可是李卫国知道，这里面有一部分，肯定赖着不走。　　“三哥，才不是呢，那些水鸟多漂亮啊。”

李小梅在这个问题上，和三哥站在对立面。　　行吧，反正家大业大，有的是鱼虾，也不在乎养着这些水鸟。　　至于野鸡之类，那纯粹就是这帮家伙混熟之后，蹭吃蹭喝。　　天也渐渐要黑了，鸡群各自回窝，李卫国还瞧见，有一些野鸡，也贼溜地跟着钻进鸡架，这帮家伙，还真把这里当成家了。　　李卫国和大山，晚上就住在这边，结果李小梅和李小鹿，也非得留下来。　　她们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听三哥讲着这几个月的经历，都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清晨，鸡场早早就忙碌起来，李卫国和大山也都习惯早起，然后出发前往鹿场，俩小丫头，还在炕上睡觉呢。　　十多里地，对这李卫国和大山来说，一点不算事，他们在山里都跑惯了。　　秋天的山林，低洼的地带，环绕着一条条的浓雾，把五彩斑斓的森林，点缀得如同仙境一般。　　“国子，这里的大山也很不错。”

大山嘴里也不由感叹。　　“哈哈哈，大山当然不错！”

李卫国也笑着答道，只不过他嘴里说的大山，就一语双关了。　　二人很快就来到鹿场所在的山头，李卫国一眼就发现，林子边上，新建了三间砖瓦房。　　这也是他临走的时候交代的，看来已经盖完入住。　　“大山，前面就是鹿场，你要是乐意，以后就可以住在这边。”

李卫国朝着前方的房屋方向一指。　　大山不由得眼前一亮：这种环境，他再喜欢不过。　　这时候，一黄一黑两道身影飞奔而来，正是两条猎犬发现主人回来，撒着欢跑过来。　　“慢点慢点。”

李卫国连忙稳住身影，两条猎犬冲到近前，直接高高跃起，扑到李卫国的肩头，伸着大舌头，就往他脸上招呼。　　李卫国使劲揉着狗头，这俩家伙现在已经步入壮年，力量着实不小。　　“好犬。”

大山也赞了一句。　　两只猎犬立刻警惕起来，四只眼睛，死死盯着大山。　　它们算不错的了，普通的看家狗，看到大山，吓得直拉尿。　　“哈哈，国子，你咋才回来涅！”

赵广定也远远地奔过来，后边还跟着王大拿。　　“广定叔，大拿叔！”

李卫国也迎了上去，几个月不见，甚是想念。　　“国子，俺还以为你被人给招了养老女婿呢。”

赵广定乐呵呵地上下打量着李卫国，还行，还是原来的帅小伙，感觉好像更沉稳一些。　　王大拿还想伸手拍拍李卫国的肩膀，以示亲近，不过个头差太多，够着实在费劲，他也只能在李卫国胸前擂了一拳：“你小子，还知道回来！”

“大拿叔，这趟弄回来一株六十年的老山参，您好好泡泡药酒。”

李卫国决定拿出来一株老山参，给大拿叔泡酒，王大拿泡药酒的手艺是一绝。　　王大拿一听，立刻瞪起眼珠子：“真的，六十年的老山参，那可不多见。”

赵广定则嗤了一声：“俺家酒瓶子里就泡着一根儿。”

然后王大拿和李卫国就一起瞧着他：你那根儿还好意思说。　　“大拿叔，广定叔，介绍一下，这是大山。”

李卫国连忙介绍。　　赵广定嘻嘻哈哈的，和大山握握手；王大拿的眼光可比他强多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大山一番，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大山，你以前也是炮手？”

大山点点头，他应该也算是炮手吧。　　“那咱们爷俩啥时候进山转转。”

王大拿感觉到大山不一般，应该是个高手。　　不过炮手之间，还是用实力说话，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到底咋样，进山转一圈就知道。　　李卫国也不吭声，他觉得，大山应该要胜过大拿叔一筹。　　几个人一起进屋，三间砖瓦房，屋里两铺炕，搭着锅台，有吃有住，李卫国很是满意。　　赵广定则介绍起这几个月的情况：开春卖了一茬鹿茸，和去年的收入差不多，主要是去年的幼鹿，今年还不能割茸。　　不过数量倒是增加不少，今年入夏又繁殖了一批，数量已经接近三百只。　　连大山都被吓了一跳：三百只，在大饼子屯那边，几十只都感觉挺多了。　　几个人又来到外边，只见赵广定拿起一个口哨，使劲吹了起来。　　这老小子吹得节奏鲜明，李卫国听着耳熟：这不是体育老师吹的一二一嘛，咋滴，你是想训练梅花鹿也来个齐步走啊？　　“广定叔，以后用这个。”

李卫国把一只鹿哨递过去。　　赵广定接过来瞧瞧，是用某种动物的骨头做的，于是放在嘴里吹吹，哨声更加尖锐，还带着几分苍凉的气息。　　“哈哈，这个比俺那个口哨强。”

赵广定立刻眉开眼笑。　　他原来有一个哨子，天天吹，吹坏了，后来还是村里的娃娃，帮他做了一个。　　这时候的娃子，都会自己做哨子，用铁皮卷成口哨的形状，前端再横向缠上一圈铁片，中间留一条小窄缝，就可以吹了。　　只不过后堵的两端都是空着的，吹的时候，得用手指把这两端堵严实，不然的话就漏气了。　　不得不说，这时候的娃子们，普遍动手能力都比较强。　　他们没有钱买现成的玩具，所以大多是自己动手制作，像是烟火枪之类的。　　伴随着哨声，一群一群的梅花鹿从林子里钻出来，向房前聚集，那里架着一个个食槽子，还有水槽。　　真多啊，跟冒面子似的。　　大山都瞧傻眼了，他算是服了，这国子可真能折腾，竟然养了这么多梅花鹿，对了，还有好几只犴达罕呢。　　最稀奇的是一只浑身雪白的梅花鹿，哒哒哒跑到李卫国身前，好不亲热。　　大山也不由赞叹：白鹿，这个实在太难得了。　　他在山里生活了十多年，也没有见过白鹿。　　不少梅花鹿都认出李卫国，嘴里呦呦地叫个不停，赵广定也哈哈大笑：“这帮玩意，瞧见国子都来劲了。”

李卫国也拎了两桶水，倒进饮牲口的石头槽子里，梅花鹿都抢着喝。　　瞧得赵广定直骂：“抢啥抢，没喝过水呀！”

他哪里知道，这种添加了养料的水，鹿群已经好几个月没尝过啥味了，能不抢吗？　　大山也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这些梅花鹿，在他看来，鹿群都很健壮，皮毛都泛着光泽，身上的斑点星星点点，犹如梅花洒落，非常漂亮。　　由此可见，这些梅花鹿养得很棒，显然是用了心的。　　这个季节，食物丰富，基本不用喂食，一般都是晚上少喂一些精料，主要是照顾母鹿，毕竟它们现在还要哺育新生的幼鹿。　　今个李卫国回来，赵广定也高兴，就往槽子里边撒了点盐，鹿群又是一通疯抢。　　老赵没来得及撤退，都被挤倒了，嘴里直骂：“你们这帮家伙，别挤了，别挤了，找抽是吧！”

他嘴里嚷嚷得虽然凶，可是却舍不得下鞭子，好不容易爬出来，鞋都被踩掉一只，气得老赵直哼哼：“回头就把你们都宰了吃肉！”

梅花鹿都抖抖小尾巴，根本不害怕，它们或许也知道，老赵就算割他自个身上的肉，也舍不得伤害梅花鹿。　　等到鹿群全都散到林子里，李卫国他们这才回屋吃饭。　　这边早就运过来一些粮食，每天再带过来点蔬菜，晚上的时候，老赵和老王这老哥俩还捏两盅，有吃有喝，小日子美滋滋。　　早餐是煮的小米粥，大饼子，还有咸鸭蛋和咸菜条子。　　因为李卫国回来，又领回来大山这位新朋友，所以王大拿还炒了俩菜，一个蘑菇炒白菜片，一个炒河虾。　　大伙边吃边聊，王大拿他们问问李卫国这几个月的经历，李卫国也挑能说的讲了讲，主要是在那边也成立一个养鹿场。　　至于跑到江对岸的事，自然没提。　　李卫国还重点问问这里的安全情况，毕竟好几百只梅花鹿，明晃晃的，肯定有不少肉食性动物惦记。　　赵广定也就白话起来，最厉害的一次，晚上竟然来了一只豹子，咬死了一头母鹿。　　不过没等叼走呢，就被猎犬发现，王大拿放了一枪，把这只远东豹给惊走。　　结果把赵广定心疼坏了，死鹿弄回村里，只能吃肉，老赵这么好吃好喝的人，愣是一口鹿肉都没吃。　　“以后我也留在这边。”

大山下定决心，要守护好鹿群，这样的生活，正是他所希望的。　　老赵狐疑地望望大山：“你行不行啊？”

他瞧着大山来的时候，背弓挎箭的，这时候谁还用这个？　　正这个时候，外面传来猎犬的狂吠，王大拿赶紧下炕穿鞋，嘴里吼了一声：“有情况！”

墙上就挂着猎枪，王大拿摘枪在手，然后就看到屋子里面，已经不见大山和李卫国的踪影。　　清晨，是肉食性动物捕猎的好时候。　　此刻，一道金黄色的身影，正无比迅捷地追逐着前面那一小群梅花鹿。　　梅花鹿是森林中的精灵，它们身体轻灵，能跑擅跳，想要在林子里捕捉它们，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后面这个猎食者，也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超级猎手。　　它身躯强壮，四肢充满爆发力，奔跑起来，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看上去竟然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双方的距离在不断缩小，终于，后面的猎食者飞身一个猛扑，落在后面的一头梅花鹿发出一声悲鸣，硬生生被扑倒。　　猎食者也紧随其上，张开巨口，锋利的犬牙，咬向梅花鹿的脖子。　　“嗬！”

猛然间，一声爆喝炸响，大山和李卫国终于赶到现场，大山立刻发出一声大吼。　　李卫国也终于看清眼前这只猎食者，漂亮的皮毛，身上布满了铜钱大小的斑点，赫然是一只远东豹，也称东北豹。　　丛林之中，远东豹是仅次于东北虎的存在，妥妥能坐稳第二把交椅。　　这只远东豹，身材修长，行动间，肌肉线条十分流畅，再配上尖牙利爪，使它成为了顶尖的猎食者。　　大山的吼声，当然非比寻常，那是在丛林之中历经无数凶险、和各种猛兽战斗之后才形成的，同样也是顶尖的猎食者，具有极强的威压。　　所以远东豹也顾不得被扑倒的梅花鹿，它猛然转身，一双金睛，散射出冷酷的寒光，死死盯着大山。　　这家伙够凶，面对人类，并没有立刻选择逃遁。　　大山也全神戒备，他来不及用弓箭，只见他手中寒光一闪，出现一把锋利的军刺，他的眼中丝毫没有惧色，就这样和远东豹凶暴的目光对视。　　这一刻，似乎空气中都布满杀气。　　李卫国也紧盯着这只远东豹，这家伙应该就是王大拿提到的那一只，曾经来过鹿场这边，也曾咬死过一头母鹿。　　很显然，这家伙并不想放弃这里，在它眼里，鹿场应该是一个绝佳的猎食基地，想要混一张长期饭票。　　可是李卫国不乐意啊，要是远东豹三天两头来打秋风，那鹿场就别想发展壮大。　　所以今天必须好好斗一斗这家伙，叫它以后再也生不起来这捕猎的心思。　　放在宝珠里面的猎枪，随时可以出现在李卫国手上，然后发出致命一击。　　大山依旧在和远东豹对峙，双方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强大，所以并没有哪一方贸然发动攻击。　　沙沙沙，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赵广定和王大拿也赶到这里。　　“又是你这只土豹子，你是跑顺腿儿吃惯嘴儿，今天别想再走！”

赵广定一瞧见豹子，立刻双手擎着大鞭子冲上去。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家伙咬死过梅花鹿，在老赵眼里，那就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的鞭子，鞭杆子将近一丈长，是用竹子拧成的，手部位置都缠着一圈圈的细皮条，至于鞭梢则是牛皮绳编成，韧性十足。　　老赵含愤出手，大鞭子呼的一声，向着远东豹就抽过去，虎虎生风，还真挺唬人的。　　“广定，快退！”

王大拿手里擎着猎枪，嘴里大吼一声。　　在他看来，赵广定实在太冒失了，面对远东豹这样的凶兽，就不应该往前凑合，还影响了王大拿的视线，叫他不敢随随便便放枪。　　“看俺抽不死你！”

老赵嘴里发着狠话，然后就觉得眼前一花，那只远东豹已经不在远处，瞬间便冲到他身前，向他猛扑过来。　　老赵立刻慌了手脚，鞭杆子使劲往下一砸，还真砸在豹子的脑门上，然后就高高弹起，反弹回来，抽到老赵的脑门上。　　伴着哎呦一声惨叫，赵广定手里的鞭杆子也撒手，脑门上也皮破血流。　　但这终归是小伤，最大的危险，则来自于远东豹的利齿，已经向他的颈部咬来。　　老赵都蒙了，下意识地抬起胳膊，一点也不用怀疑，如果被远东豹咬上，他这条胳膊就算彻底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老赵的身子猛然腾空，向后飞出去一丈多远，然后一屁股摔落在地上。　　林地表面都覆盖着厚厚的腐殖土，所以他这下摔得并不严重。　　是李卫国在关键时刻出手，扯着老赵的后衣领子，把他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大山也动了，他的身影和飞扑而过的远东豹交错，又瞬间分开，然后各自落地，再次对峙。　　远东豹的眼神更加凶狠，它喉咙里面发出几声低吼，猛地一转身，向着林子深处飞窜。　　“哪跑！”

老赵从地上爬起来，在后面又是跺脚又是拍大腿，至于追击，他现在也知道怕了，可没那个胆子。　　王大拿也放下枪，能把远东豹惊走，而且他们这边没啥损伤，这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　　可是李卫国和大山，却也双双启动，紧随远东豹而去。　　王大拿愣了一下，也快步跟上，他这才发现，地上斑斑驳驳的，洒着血迹。　　毫无疑问，那只远东豹受伤了。　　刚才电光火石一般，王大拿也没有看清，他推测，应该是被大山给刺伤的。　　好厉害的年轻人，王大拿本来对大山已经高看一眼，但是现在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对比老赵就能知道，老赵这样的普通人，在远东豹面前，那就是一点抵抗力没有。　　其实老赵就算不错的了，起码还有勇气。　　换成普通人，面对凶残的豹子，没吓尿就算不错的了。　　但是大山在和豹子的接触中，不仅自身毫发无伤，还重创了远东豹，将其逼退，这个年轻人，好像有点厉害呀。　　大山和李卫国行进的速度极快，他们都是丛林生存的行家。　　而且地上有滴落的血迹指引，追踪起来更加方便。　　在林中行进了百十米，李卫国忽然发现，地上的血迹竟然消失。　　他也愣了一下：难道豹子的伤口不流血了？　　而大山则猛地抬头向一株大树上望去，李卫国这才醒悟，也抬头观望，只见在一个大树杈上，远东豹正伏在那里。　　嘀嗒，嘀嗒，一滴滴的血液，从树上滴落，在寂静的深林，这个微小的声音似乎被千百倍放大。　　李卫国也终于看到了远东豹的伤口，是在腹部位置，一团血肉模糊。　　这个创伤显然比较严重，这只远东豹已经跑不动，所以凭借动物的本能，爬到树上。　　但是从伤口来看，李卫国觉得这家伙也撑不了多久。　　李卫国望望正从后背上取下大弓的大山，心里也不由感叹一声：大山哥还真够厉害的！　　刚才大山和豹子只是在瞬间接触了一次，大山就一击而中。　　要知道，豹子在猛兽之中，就是以敏捷和速度而著称。　　不难想象，如果大山面对的是敌人，又会是什么结果？　　看到下面的大山开始弯弓搭箭，远东豹不断发出低吼，显然它也感受到危险。　　这家伙龇牙咧嘴，依旧无比凶悍，瞧着挺吓人，可是李卫国知道，它已经是待宰的羔羊。　　李卫国知道大山的箭法，也许下一秒，远东豹的眼睛里面就会插着一支利箭，然后从树上摔落下来。　　“大山哥，你能不能驯服这只远东豹？”

李卫国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要是大山能降服远东豹，天天巡山的时候，后面跟着一只远东豹，那就厉害了。　　大山摇摇头，成年的猛兽，极难被人类驯服；如果是幼崽还差不多，但是这样人工驯养的，却又缺乏凶性，渐渐沦为宠物。　　“还是试试吧，万一成了，倒是个好帮手。”

李卫国还是决定尝试一下，随着鹿场规模不断壮大，确实需要强有力的保护，这只远东豹，无疑是个比较理想的对象。　　大山无声无息地放下长弓，他对李卫国的话，不会有任何怀疑。　　这时候，王大拿和赵广定终于也赶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