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马戏团的舞台华灯璀璨，观看表演的老百姓陆陆续续进场，人声嘈杂，喜庆又热闹。支架高高搭建的后台背后，是一条蜿蜒曲折，无限延长的漆黑密道。密道上全是密密麻麻，外观一模一样格子似的房间。突然，长廊的某处，从一间挂着大锁的房间里，传来细小的铁链撞击声——如踏进万丈深渊般，深不见底的潮湿暗房里，湿气混杂着灰尘扑鼻而来，时不时传来水珠滑落的滴答，一声接一声，那道铁链扒拉的声响显得非常微弱，几乎被水滴声掩盖。四周静得可怕。房间深处，黑乎乎硬梆梆的石壁上扎满了锈迹斑斑的铁钉，牢牢钉着一条白色长发几乎及地，看不见面容的人鱼。似乎失去知觉，人鱼一动不动，低垂头颅，任由雪花般纯白的长发倒垂，两条青白色枯槁的手臂高高吊起，铁钉刺穿手腕，鲜红的血一直流到裸露的胸膛上。两瓣巨大的半透明的鱼尾，也被铁钉密密麻麻绕着墙壁钉满了一圈。嘀嗒、嘀嗒那不是水珠，而是顺着鱼尾一路滚落到地的血水。人鱼的尾巴上满是丑陋的缺口，咬痕、牙印遍布，暗红的肉被翻出来，暴露在空气中，伤口处可见森森白骨。铁链随着胸膛间微不可闻的喘息起伏，时不时传来细碎的撞击声。咚咚、咚咚突然，黑暗里，从远至近传来稳稳的踢踏声，一下接一下，那是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扶风，还在装死呢？”

声音的主人语气带笑，径直走到人鱼面前停下来。男人戴着高高的礼帽，帽沿宽大，几乎遮盖了一半的脸，他勾起嘴角，摸了摸下巴，闲适地眯起双眼，似乎在欣赏一幅画。“宝贝，你可真美。”

他啧啧称赞，伸出戴满金戒指的手，顺着蓝色的鱼尾一路往上摸，一直摸到鱼尾与腰腹交际的部位。在人鱼小腹，有一片颜色相比其他鱼鳞更深一层的三角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男人慢条斯理把那片区域的鱼鳞揭开，叉开五指，指腹狠狠按了进去，一边加快动作搅动着，一边凑近人鱼耳畔低声道，“不枉费我调教你这么久，那些大主户们，可是对你的敏感赞不绝口呢。”

墙上的人鱼闷哼一声，两侧铁链随手臂哗啦震动，男人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继续把玩着被暗蓝色鱼鳞遮盖的部分，“表现好点，今天的客人，比别人多付了十倍的价钱指名要你的身子……你可得把这位大金主伺候得舒舒服服才行，不然的话——”人鱼惨叫，吃痛猛地睁开了双眼，朝男人的脸龇牙，挣扎着发出咆哮。白发披散，瞳孔不见眼珠，双眼如墨汁般漆黑，唇边獠牙毕现，赤红色的纹路瞬间遍布全身。男人似笑非笑举起手上一片沾血的暗蓝色鱼鳞，直勾勾盯紧愤怒发狂的人鱼，眸中阴冷，“小兔崽子，老子跟你说话都敢装聋作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话落抬手狠狠掐住人鱼的下巴，讥讽道，“还敢给我甩脸色？下次就叫人拔了你这对牙！！”

人鱼怒视男人，在墙壁上拼命挣扎，男人扬手就扇了一巴掌，力度之大，竟让人鱼噗一声当场喷出一大滩鲜血。血花四溅，地面污迹斑斑。“别给我装可怜。”

男人拿出小丝绢擦拭手指，看都不看人鱼一眼，抬脚转身离去，留下轻飘飘毫无温度的一句冷语。“别忘了，你姐还在我手里。”

“你若敢给我死，你接不了的客，就统统由你姐来承担。”

墙壁上的人鱼歪着脖子，被扇红的脸颊肿得老高，他似乎嘴里喃喃念着什么，却最终呼吸一背，晕了过去。「姐……快来救……我。」「不，不行！姐，不要来救我！」「姐……不要来救我了…哪怕只有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也足够，回家吧，回家去吧……回家去！！」扶风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手脚无力，在梦境与现实的边缘起起伏伏，突然，他隐约感觉脸颊边有湿乎乎的触感，不由蹙紧了眉头，扶风拼命挣扎着，逼迫自己使劲，这才睁开眼睛——视线里，一个赤身裸体，大腹便便敞着好几层肥肚皮的男人，正面色潮红趴在自己身上，捧着自己的脸伸着舌头疯狂舔舐。扶风一惊，瞬间清醒了大半，他用力抽出被压在身下的胳膊，使劲推搡身上呼吸急促的男人，从喉咙深处溢出一道愤怒的嘶吼，“滚开！！！”

男人似乎是磕了春药，整个人稀里糊涂神志不清，身体通红，滚烫得吓人，他咧嘴傻笑，淌着口水结结巴巴贴近扶风的脸，口齿不清地问，“在哪……？你那个地方……”扶风竭力用胳膊把自己撑起来，却又被男人抓住鱼尾拽回，压在床间，眼看男人那双油腻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小腹，扶风还在拼死挣扎着……可是力量悬殊太大，缺水的环境让他每反抗一次都是撕裂般痛苦，单枪匹马又伤痕累累，他心如死灰，几乎已经绝望……磅！！——突如其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声，犹如烟花混合着枪击，在狭小的房间内轰隆爆炸，扶风愣愣地看着身上肥猪般恶心的男人脑袋冒花，哼都没哼一声，就软绵绵倒了下去——一个小个头，扎着马尾，皮肤是健康小麦色的青衣少女，高举着两柄短剑的剑套，正一脸迷茫站在他面前，和他大眼瞪小眼，“欸？”

“我只是拿剑套敲了一下，就死翘翘了？扫把头，这混蛋也太好对付了吧？！”

少女扭头，似乎在朝身后的谁说话，还不忘放下手臂把双剑收回腰际。扶风也愣了，他半张着嘴，顺着少女视线呆呆望过去，一把竹编的青色扫帚正飞速打着转从门口冲进来。“我说姑奶奶，让你拿剑是砍人的！不是打鼓！不留活路这个词你懂吗？？你把他敲晕了万一我们还没来得及跑这家伙就醒了，咋办？”

扶风双目圆睁，呆若木鸡，扫帚竟然开口说话了！还正在跟小姑娘吵架！“怕什么？醒了再把他敲晕呗！”

青衣少女伶牙俐齿，叉着腰气呼呼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扫帚噎回去，“我的破阵斗还没砍过人呢！再说，我可一点也不想沾上这头大大大大肥猪的血！！恶心死了……”扫帚头都被她吵疼了，“行行行，随便你！反正我只是带路的，夸下海口答应扶摇把人带回去的又不是我！啧，我瞎操什么心……”扶风失控脱口而出，“姐姐？！你是说我姐姐扶摇么？！我姐姐怎么样了！”

少女和扫帚齐齐回头，扫帚猛地一下朝瘫坐在床上的扶风飞来，在空中停住，啪一声干脆利落前倾30度，从扫把头里面传出瓮声瓮气的声音。“你瞧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自我介绍。”

“你就是扶风吧？我是扫把，她是咸鱼，还有一只叫芝麻球的小猫，我们仨是受你姐之托来救你的。”

话音刚落，一只通体漆黑的小黑猫就扒开少女的发丝，站在少女肩头，歪着脑袋朝人鱼“喵～”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