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忍着剧烈的痛,他不确定他的脑袋是否流出了液体。但他可以确信的是:他的脑袋受到了重创,就在刚才。这无疑是致命的,拳击选手会尽量避免头部收到打击。夕同样明白这个道理,同样也体会过脑袋被打懵的感觉。好在他现在还相对清醒,他听到头顶依然吵闹。他的身体还仅受到一次伤害,在大概半个多小时前,虽然那次右肩受到的打击带来的疼痛感早在他的愤怒清洗下消散了。不过不能倒下,他心想,真疼。夕的手支撑着地面,用力将身体支起来,对他来说,再在地上多趴一秒都是危险的。可是他刚用膝盖抵着地面将要起身时,一个人抡起棒球棍狠狠朝夕的后脑勺甩去。夕的鼻子和面部重重贴在了地上。真是畜生!夕只想用刀把这帮人全部划开,让他们的内脏见见天上的太阳!可是这一下让他感到绝望,他的脑袋变得沉重,冲击声回荡在脑中。真该死,他心想。脑震荡?不,不会,夕努力思考着。他站不起来了,后脑勺才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仿佛在告诉他:他还活着,却没有什么用处。我真废物,夕的手也没劲了。是啊,也只能在地上趴着了。他的手本能地护住后脑勺。本来就该这样的,夕心想,对,出手的那一刻我就该预想到会这样,就像有的人出生时,命就已经决定了一样,无法改变。好疼啊,他努力扭过头来,好想睡觉,好累啊。这时夕的心口开始发闷,那是他的老毛病了:恶魔又出来了。他看见,那个女孩躺在那里,离他不远。“这就是…来自于…「我的世界」的……其他人。”
夕听见女孩的声音。“疼……”他用尽力气。意识逐渐模糊了。…………夕睁开眼睛,他趴在地面上,传开十分冰冷的触感。这使他相信:还活着。他站起身来,水泥变成了干净的瓷砖,天空变成了悬挂的吊灯。他再次传送了。他打量着这个屋子,柔软的沙发正对着挂在墙上的大屏幕电视,一旁摆着桌子和椅子,大抵是用来吃饭的。房子中规中矩,窗子的玻璃占据了一面墙的大小,窗外阴云遮着天空。楼层看上去并不高,大概二、三层左右,依着对面的楼来看,这栋总也不到七层。夕走向窗子旁。“等等……这不是,方才倒下的楼下么!?”
夕巡视着什么,楼下空无一人,车、物品、血渍都消失了。不过说来也合理,只有那女孩一个人的血迹也很好清扫,甚至血味都能被抹去,就像…从未发生过,从来没有过这个人一样,夕想到这里,貌似回想起什么。令他在意的一点是:这个房间的电视旁,有一张不大但很高的柜子,上面放着香坛,三炷香插在上面,冒着白烟,后面立着一个相框,上面的照片是女孩的黑白正脸。是的,这是毫无疑问就是那女孩的家,这个小区就是女孩所在的小区。女孩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小区,死于……暴力……当的一声,夕锤向窗边的铁护栏,发出清脆的响声。愤怒、悔恨、自责一并涌出来,堆积在他的胸口,令他无法呼吸。老毛病了,他努力镇静。“是自杀的。”
夕身后传开声音,“那个黑白照上的人。”
夕回过身去。“太阳要给人足够的温暖,才可以被尊奉为太阳,不然即使辐射出再多的热量,再怎么耀眼,也只不过是天空的一个挂件罢了。”
女孩靠在沙发上。“意料之中,是你把我从楼下带上来的,这是你的世界,你不会死。”
夕说道。“而太阳并不知情,不论人们如何评价她,她依然是太阳,依然东升西落。”
女孩闭上眼睛,微笑着,美丽而迷人,“她并不知情,正因此,她也是公平的,她向阴暗处的人们投下阳光,指引着那些人们走出阴霾……”女孩睁开眼,看着面前的男孩。“别讲大道理了,没多少人爱看的。”
夕拿起柜台上的黑白相片,“这是…自嘲?”
“你在担心?”
女孩偷笑着。“我想不会有人不担心一个倒地流血的女孩。”
夕在女孩旁边坐下。“有啊,看客。”
“我的人血馒头要吃吗?包治百病哦~”女孩笑着。夕轻叹一口气,“别开地狱玩笑了,把这黑白照弄走吧,蛮阴森的。”
“不行哦,这是现实的东西,你拿着的是投射下来的投影,现实存在的东西,消失不了。”
夕睁大眼睛,反复确认着面前的女孩,“你……”他抓起女孩的手,握着、摸着、查寻着、感受着……“有脉搏,有温度,那是不可能的……”夕慌张了。“哈哈,你害怕吗?”
女孩露出坏笑,“都说了,这里是「我的世界」,又不是现实,况且那件事过去很久了,已经不必要担心与悲伤了……”……夕松开了手,是的,在梦里什么都会发生。“你复活了……”在梦里什么都可能发生。什么都可能发生。当然复活也不足为奇。夕如此想着,“你复活了对吧……”……女孩沉默着……夕感到什么东西从眼里迸出来,他拼命压抑着。……两人都沉默着……“夕……”女孩开口了,但立马被打断了。“为什么选择自杀……”夕的语气稍微强硬。“世界上那么多人每时每刻都在死去,如果要为每个人都感到悲伤……”“我问你为什么!”
夕吼了出来。“……”女孩顿了一下,“是心理问题,抑郁症……”夕立马握住了女孩的手,温暖,像太阳一样。也许夕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太阳的阳光不能照在她自己身上。他紧紧握着女孩的手,用另一只手捂着双眼……眼泪控制不住,像洪水,如此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