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癌药吃进去之后，喉咙里尽是苦涩和血腥气。沈凝疼得睁不开眼睛，就算是药，但是缓解疼痛也是需要一个过程得。沈凝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冰火两重天里，一会浑身都烧了起来，一会又是彻骨的冷。在她疼痛虚弱的时候，再也不是一个人。身边始终有一个人陪着她，时不时的温柔抚摸她，在她的耳畔说着什么。她却听不到。但这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掉眼泪。真的太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了。要好好的活着。可是，小九哥哥都死了。她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和价值吗？不知道多久过去，沈凝满头汗水，陷入了深沉的昏迷里。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境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轮椅上的俊美少年看着她哭。他耐心的教她折叠千纸鹤。见她还是在哭。少年把水果糖糖递给她，摸了摸她的脑袋。“小结巴，不哭。”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他们欺负你是因为你弱小，以后别人欺负你，你得学会反抗。”

“就算是打得头破血流，也要打回去。”

“知道吗？”

“他们怕了你，就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

少年的声音仍旧那么的清晰熟悉。他叫她……小结巴。是啊，七八岁的女孩子，都不会说完整的句子。不是小结巴又是什么？沈凝像是找到了失而复得的至宝，扑入少年的怀里，哭声凄厉。“小九哥哥……”“我不是结巴了。”

转瞬间，梦境又发生了变化，她明明是抱着霍九的。可是怀里的少年忽然就变成了一块冷冰冰的，硬邦邦的墓碑。少年俊美的容颜被禁锢在了一张黑白的遗照里——霍九没了。他变成了一块墓碑。轰隆。如坠冰窖了一样，彻骨的寒冷游走过四肢百骸。她五脏六腑，仿佛都结冰了，冷得瑟瑟发抖。“小九哥哥……”“你回来啊！”

“小九……”她在墓碑前哭得撕心裂肺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了下来，心脏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怎么也无法愈合。遗照上的少年依旧就那么望着她。仿佛从来就不认识她。此时，梦境又发生了变换，原本的天空也被乌云挤压得破碎，脚下的大地龟裂开一道一道可怕的缝隙。“啊！”

她尖叫一声，就从那缝隙里掉了下去。恐惧袭来。她嘶哑叫着。“霍九！”

一声呼喊。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喘着粗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客厅里静悄悄的，她的呼吸急促而不稳，全身都在细微的战栗着。有人站在落地窗边，听到她梦里的呼喊。那人低垂下了头，视线落在了地板上。仿佛，什么都没看。又仿佛，他什么都没听到。“我又……做梦了吗？”

沈凝脸上全是泪水，手脚冰冷。她抬起手按住喉咙，痛苦地喘息着。很不舒服。因为昏迷之前她在洗手间里呕吐了很久，所以隐隐作痛。在梦里，她还是无法摆脱过去的一切。对她来说，孤儿院里的一切，就是她无法割舍的一切。她愿意用十万个沈凝，换一个霍九——不仅喉咙疼，心脏也疼，好像梦里的恐惧和绝望还在不断地渗来。分明只是一场梦境，可是眼泪却落得越来越凶。她眼泪不止，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克制心脏的疼痛。泪如雨下。她好似变成了一张透明的白纸，没有任何的生气。那种空虚感，深入骨髓。她突自发神。落地窗边的人敛去了心神，走向了她。男人的身影笼罩而来，如同密不透风的织网。“做噩梦了吗？”

他的声音也有些粗哑。沈凝放空的大脑陡然回过神来，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泪眼朦胧。她像是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看到他出现那一刻，找到了归宿和依赖。她委屈的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很哑，还有很重的哭腔。“我梦到……他了……”“能告诉我，他埋在京城哪里吗？”

“我等不及要见他。”

她怕自己会被耗死在蓉城，她要去看一看小九哥哥。就算只是一块墓碑。可他也是她的小九哥哥。她真的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做些什么，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霍胤然低眸，望着自己的衣袖那里的小手。他素来淡漠的眸子里落入了几分波澜。心脏，仿佛也被一只手轻轻叩动着。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他斟酌着词语，尽量不伤害到她，“他希望你好好活着。”

“比起你去看他，他更希望你勇敢的或秀气，面对病魔也不要妥协。”

“你拖着一副病体去看他，你不怕他会难过吗？他会担心吗？”

又或者。他会死不瞑目呢？只是最后一句话太伤人了。他没有说出来。她眨了眨眼，睫毛不安地颤动着，仿佛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话。“他会……担心我吗？”

他不讨厌我，我没有遵守承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