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未升起,悦清殿中已经忙碌了起来,因为今日是新帝登基的大日子。风滕易接过青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桌上的饭食并不像百姓想象的那么丰盛,一碗稀饭、三个小菜,并上一盘糕点就是南庆摄政王今日的早膳了。其实按照宫里的规格,这些饭食有些过于简单了,只是风腾易常年在外游历,习惯一切从简了,哪怕如今回到宫里依然没有改掉这个习惯。用完早膳,风腾易接过青杉递来的清茶漱了漱口。“青松,典礼的事宜可有确认?”
“属下已经和礼部确认过了,还和李公公又将章程对了两遍,未发现不妥的地方。”
青松办事自然是妥帖的,但凡八分的事儿,他总是能完成十分。青松本是风滕易身边四大随侍之一,自小跟随风滕易一起习武。待风腾易成年后,离宫自建了府邸,他便成了这王府总管,负责处理王府内外的琐事。青杉本也是随侍,现在已经是风腾易身边的大丫鬟了,负责风滕易生活起居这等贴身事务。另外还有二人,青柏负责暗卫,青梧则善药理。四人分工不同,却都忠心于风腾易。风腾易用完早膳并未急着出门,慢悠悠的吃完一盏茶,还是没有等到出发的消息。想来是思远殿还未收拾妥当,遂不再等待,直接起身去了思远殿。思远殿中灯火通明,小厮丫鬟往来穿梭,时不时听见几声低低的交谈。内侍焦急的在风祁钰床前呼喊,又不敢太过大声。“小殿下,小殿下该起了。”
虽然风祁钰还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但是过了今天,他就是庆的王了,是南庆最尊贵的人。内侍自是不敢太过大声,怕惊扰了风祁钰。不多时,李公公李炎从殿外疾行而来,进入内室后,见风祁钰还未醒来。李公公轻声斥责了那内侍一句,转而轻轻拍了拍风祁钰的被子,“小殿下,该起了,今日可是您的大日子。您需要早些起床去宗庙祭天,可不能误了良辰吉时。李公公自小服侍庆元帝,庆元帝登基后他便成为了内侍总管。他是看着风祁钰长大的,对风祁钰自然是爱怜多过与敬畏。他轻轻拍了拍风祁钰,继续唤风祁钰起床。看着龙床上的风祁钰,李公公有些心疼。普通人家的小孩在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的时候。可是小殿下不仅在一日之间失去了双亲,更要早早承担起治理天下的重任,他还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啊。“李公公,我想再睡会儿,就一会会儿。”
风祁钰揉了揉眼睛,还是十分困顿的样子。李公公看着藏在背子里的风祁钰有些不忍,却又不得不将他叫醒。自从先帝去世后,小殿下已经有许多天不曾安稳入睡过了,现在好不容易睡熟了,却又要被叫醒。虽然很想让殿下再多睡一会儿,但是今天的日子实在太过重要了。登基大典的吉时,是钦天监反复测算过的,容不得一丝马虎,只希望下午能的大典能顺利一些,能留出一些时间让殿下休息片刻。“小殿下,咱家让丫鬟快一些给您梳洗,等上了软轿再睡可好?”
李公公说话间便已经扶起风祁钰,将中衣披在了他身上。风滕易就在此时进了思远殿,他挥退了去殿内禀报的小厮,推开房门就看见了睡眼稀松的风祁钰。风腾易见风祁钰还未起床,脸色沉了下来。“都几时了还未起来,你是让满朝文武都等你睡醒了,再开始祭天吗?”
风腾易黑着脸,说出的话带有几分急切,在别人眼里就是摄政王又发怒了。风祁钰此刻还是迷迷糊糊的,听见风腾易的话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呆的盯着风腾易。“你是要让本王服侍你起来吗?”
风滕易见风祁钰没有任何动作,旁边伺候的下人也呆愣着,到真的生出了几分火气。风祁钰见风滕易的脸越来越黑,立马就清醒了,嘴巴一张就要大哭。“不准哭。”
风腾易一句话成功的阻止了风祁钰的哭声,却让风祁钰将脸憋的通红。风祁钰睁着大大的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一个转,又悄悄的顺着脸颊流了下去。李公公见风祁钰无声哭泣,心疼的不行,赶紧拿起打湿的手帕,给风祁钰擦了擦脸颊。风滕易见风祁钰哭个不停,心烦意乱,不愿再留在房内。“李公公,给皇上收拾一下,一盏茶后出发。”
“是,王爷”李公公就着手上的手帕,擦了擦风祁钰哭花了的脸,又利索的为风祁钰穿好了外衫,然后唤丫鬟给风祁钰打理头发。丫鬟们在风滕易进来时,便悄悄的跪到了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们努力地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不愿意触碰风腾易的眉头。听到李公公的吩咐,她们赶紧起身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李公公见丫鬟在打理风祁钰的头发,他便蹲在风祁钰面前问:“小殿下,昨日礼官教您的礼仪,您可记住了?”风祁钰打了一个哭嗝,小声的回答李公公,“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今天是您登基的大日子,您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过您也不用太过担心,摄政王和老奴就在您身边陪您,我们会提醒您该做什么。”
李公公给风祁钰整理了一下衣角,牵着风祁钰出了寝宫。思远殿外,风腾易已经骑着马等候多时。李公公向风腾易行礼后,带着风祁钰上了銮驾。皇室宗庙在离皇宫不远的青龙山上,仪仗不到半柱香时间就到了山脚。山脚处两排身穿袈裟的僧人相对而立,口里诵读着祈福的经文。见风祁钰的仪仗到了山脚,他们停了诵读,领着众人上山。銮驾在太庙门口停了下来,只见正中间一群僧人围坐在祭坛旁诵经,供桌上摆满了贡品。李公公牵着风祁钰安静的跟在一身黑衣的风腾易身后,二人先到大殿里祭拜过先祖后,便由一旁的小沙弥引着他们踏上了祭坛。风滕易遵着以往祭天的规矩点燃了香烛,将香烛递给了身旁的风祁钰。风祁钰偷偷的看了一眼李公公,见李公公点头后,接过了风腾易手里的香烛,端端的站在祭坛中间。礼官说一句,风祁钰就做一步,遇到不清楚的,就偷偷的看看李公公。虽然做的磕磕绊绊,好歹是顺利的完成了。祭告完宗庙和社稷,礼官当众宣读了大赦天下的圣旨。风祁钰在高台上接受了百官朝贺后,登基大典就算是完成了。成为了皇帝的风祁钰,有些不知所措。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是南庆最尊贵的人拥有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是权利有什么用呢?又不能让他的父皇母后回到他身边。林长野从太庙出来便有些忧心,年幼的外孙什么都还不懂,就要被迫肩负起国家重担。如今朝中格局暂时还算安稳,可又能还能安稳多久呢?他在心中反复思量着,不由得眉头紧皱。一阵轻风拂过,树叶唦唦作响,扰乱了他的思绪。算了,现在想再多都无济于事,先由它去吧,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林长野是先帝钦定的镇国大将军,也是已逝先后的父亲,育有四子,除老二林正费外都是其正室所出。长子林正隽,自小以家主的标准培养在南庆都城,心有沟壑足智多谋,现已经从林长野手中接过了家主之职。二子林正费是柳姨娘所出,虽然功夫平平无缘战场,经营田产到是一把好手。三小姐林姟颜就是先皇后,也是从小习武,性格开朗洒脱。四子林正芮自小体弱,不得劳心伤神,所以自小便骄养了些。林长野回府后,将儿子林正隽叫到了书房。林正隽看着父亲愁眉不展,也多了几分忧心便主动开口询问。“父亲,可是为前几日,摄政王在大殿上处置刘家一事忧心?”
“皇上年幼,朝堂上下人心浮动。摄政王也刚及弱冠,用几分铁血手段震慑那些不安分的人,也是必要的。“ 父子两人在府中交谈,所以就随意了些。林长野拿了一方手帕,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刀。这刀名叫听风,从林长野第一次上战场时便跟着他了,如今已经有三十个年头了。”
先皇和先后的死表面上已经查明真相,但明眼人一看,就知事有蹊跷,刑部早早结案,想必这背后的势力定是极大的,父亲是担心这背后之人吧。”
林正隽自幼在都城长大,虽知道战争的残酷,但并未亲自经历过,是以在思考问题上有些优柔寡断,确也是极为聪慧的。林长野将听风擦拭干净后,和那手帕一起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点了点头。林正隽将倒好的茶水递给了父亲,“不管这背后是谁,咱们总归是要保护妹妹这唯一血脉的,况且摄政王是钰儿的亲叔叔,总归是要照看几分的。”
林长野递到嘴边的茶顿了顿,“怕就怕这背后有摄政王的手笔,只希望是我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