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的孔智松,为了不让临安城里的军民引起反感,也为了以后招降其它地方的人留下好的印象,他没有让燕国大军进驻临安城。他只任命在临安城里名声稍好一些的吕文焕一个人,让他还着部下进入这座失去政权的城内维持治安,同时清点朝中之财宝、公文纪录、图册文书等等的加以没收,并且将齐国残存之部队解除武装。临安的正式名称也从此改为“两浙大都督府”。在孔智松的周详的安排之下,临安府的百姓们完全看不到燕兵胄甲。大齐国发行的关会和筒钱,仍然可依本朝旧制使用,临安市场也越来越热闹。惟一有些让人感觉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多了不少活跃在市场里的北方商人的身影。“怎么我感觉好像我们胜利了,似乎是蒋丞相他们终于把燕军赶走了一样呢。不过现在的临安城应该不会发生战争了吧!”
当然,我们的性命总算是保全了,谁当皇帝我们还不是要和田吃饭啊”,有些人悠闲地谈论起这样的事情。被押送到北都人除了三宫皇族外,还有随杨太后一起降的朝臣二十余名。这批人还带着他们的秘书官和随从等等共计三百余名。蒋清扬当然也在这一行人当中。因为孔智松打算将他带到北都去谒见燕国皇帝,并举荐给求材若渴的燕国皇帝胡碧列。相信胡碧列必定能够正确地洞察出蒋清扬这位人物的价值。另一方面,针对于态度仍旧强硬执迷的蒋清扬来说,或许在见过英明睿智的胡碧列之后,能够因此解开对燕国人的偏见,因而愿意在北朝为官也说不定。当然,这些都是孔智松的如意算盘。如果他知道有人是宁死也不改气节的,他说不定就不会如此坚持要招降蒋清扬了。被押送的众人均被带往了临安大运河的港口。出于运送安全上的考虑,减少路上出现意外的可能,他们将被从水路中被运送到北方的北都去。大运河的港口宽阔的水面上,大约停泊了千艘之多的大小舟艇。被押送的人被勒令排列成几行,逐次登船,而货物也一一地被搬运到船上去。被燕国士兵左右包夹着的蒋清扬,正在排除等待自己登船的顺序,忽然见到两名男子分开众人前来,对着他深深地行了个礼。“原来是你们二位啊!”
蒋清扬有些意外惊喜地发出招呼。站在他面前的是杜浒和我二人,他们两位都是蒋清扬最信赖的人。他们本来是随着蒋清扬一起赴燕国军营谈判被扣留的亲信。孔智松把他们分开关押,没有让他们见面,没有想到却在此刻同他们两人相遇了,“我们是得到燕军统帅的许可,他允许我们陪同在蒋伯伯的身旁。”
我一边从燕军的缝隙向前看去,一边低声说着。“说实在的,北都那么遥远的地方,谁会想去啊!”
杜浒嘀咕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什么?这么说你们?!”
多少天以来,蒋清扬的表情少有地绽放出光采来。“找到合适机会的话,相信我们一定能够成功脱逃。我们还特地多准备了些银子,准备在逃亡路上使用。”
我自信地对蒋清扬说。三个男人相互悄悄而紧紧地握了下手。一切,尽在不言中。在押解蒋清扬的这艘坚固的巨船之上,除了我和杜浒,蒋清扬的几名随从人员之外,还有杨太后所派出的五名祈请使共乘。除此之外,还有被北燕统帅孔智松专门指派出来,负责在押送沿途中保护他们安全,务必要将这批人安全运送抵达北都的吕文焕。当然,还有许多的北燕和大齐投诚过来的士兵,他们都是担负沿途监视众人和负责安全警卫的士兵。所谓“祈请使”,就是以北燕的名义,假托奉杨太后的命令,委派大齐朝廷中的五名重臣,被派遣至大燕国所在京城北都,请求大燕国皇帝燕文帝接受南齐的投降请求,谓祈请之名。这是一种怎么丧权辱国的行为啊,尽管杨太后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这也由不得她所能决定了,这一切,自然有人替她安排好,只需要她用印签章而已。南齐所派出的这五名重臣,分别是大齐的左丞相吴坚,新近才册封而取代蒋清扬的右丞相吴余庆、负责军事事务的枢密使谢堂、辅佐左右相的参知政事吴铉翁,以及同为参知政事之刘益。他们五人此行北方大燕国北都唯一的任务,就是以大齐国朝廷的全权大使身份,向大燕国皇帝燕文帝陛下正式提出让他们接受齐国投降之请求。他们还负责全权处理战争过后的所有的相关事宜,包括如何进行善后处理,如何进行战后重建工作。话又说回来,搞这些所谓的祈请使的名目,不过是北燕军统帅孔智松为了遮人耳目所做的表面文章,只是为了顺利夺取大齐国的锦绣江山那寻找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实际上,孔智松如此做的目的之一,就是要借由这种形式的方便,将大齐朝投降的大臣们,包括拒不投降的蒋清扬,派出精锐兵马,以比较和平的方式,护送至燕国京城所在的北都。既然这五人是以祈请使的名目建立的使团,表面上还是大齐国皇室的全权大使,那么大燕国至少在形式上,必须要以对等的地位来对待他们。他们以比较慎重的态度予以对待,是想不至于落下什么难听的话柄,为后续的招降纳叛留下一个求贤若渴的好“名声”。这就北燕又想做婊子,又想立贞节牌坊的表现。当然了,为了防止他们这批人中途寻机逃脱,燕军在船上和沿途,所布下的监视和防守,绝对是极为严密的,他们的意图是连一只苍蝇也不可能从他们手中逃脱,更不要说是人了。就在巨船才刚驶离港口不久,吕文焕便前往船舱中探视五名大齐国的祈请使。他出于曾经同是一国同胞的情份上,告诉他们五人和蒋清扬一行,沿途若是觉得有什么招待和照顾不周到的地方,随时都可以向他提出来。“其实我本来就是个北方人,”右丞相吴余庆突然开口说出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来。眼前说话的这个人,吕文焕当然认识他,他就是前右相吴仁杏的儿子吴余庆。但吕文焕却是是一脸不明究里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吴余庆于是接着说话,“我的祖籍本来就是河北人氏,因此这一次能够随大人前往北都,说起来也算是衣锦还乡呢。这实在是太令人欣喜了。”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
吕文焕心中隐隐有一丝的不快,“大齐的国家灭亡了,你不是理应悲伤吗?”
“怎么会呢?想我吴余庆不但苟全性命于乱世,而且能够得蒙大燕皇帝陛下圣恩,”吴余庆毫无廉耻地说,“况且如今天下已然是太平无事、四海歌舞升平,我们可喜可贺都来不及了呢,怎么还会悲伤呢?”
“依我看来,大齐国本来就应该更早一点投降才对。何需多做无谓的抵抗,害更多的人无辜丧失性命呀!”
吴余庆边说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瞥蒋清扬的方向。吕文焕不得不别开视线,他实在是不愿见到吴余庆那张充满谄谀的笑脸。他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恨意杀气涌上心头,恨不得马上杀掉这个没有人性的家伙。他强自压抑下杀气,于是快步离开了那个令他感到恶心的地方。站在大船上的甲板上,吕文焕感觉到越过大运河水面而吹来之风拂过了他脸颊,他开始回想着祈请使一行之人品。毫无廉耻只会向胜者诌媚的吴余庆,一口大嗓门,开口不是女人就是酒的刘岜,充满着惶恐与不安的吴坚与谢堂。全都是一群只会让人感到恶心欲吐的,毫无可取之处的狗奴才。惟独家铉翁一人展现出沉着之气度,让吕文焕稍稍感到些许欣慰。吕文焕偶尔还会与蒋清扬低声交谈几句,虽然蒋清扬对他总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但吕文焕却莫名地感到一种心安,并有种似乎从心灵得到救赎之感觉。为了能够增加途中逃跑的机会,蒋清扬和我他们两人白天极少接触,也很少交谈,以减弱燕军士兵和吕文焕的警惕性。沿途中,吕文焕在接获孔智松手传来的情报下得知,部分齐国勤王的部队,即将在押送的沿途对护送队伍发动军事攻击,意图夺回他们的核心人物。船上的防卫明显加强了许多。对于这一点,蒋清扬和我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这无疑会增加我们逃跑的困难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