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机会,给我一个报仇的机会。”
“不管是谁都好!”
陈行砚绝望的苛求着,可在这水潭之中又有谁能回应呢? 这里除了冰冷,就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突然,伴随着桀桀怪笑,陈行砚的耳边传来了层层叠叠的古怪声音。 他勉力转了转眼球,但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个个水泡从自己的身旁升起,飘向渐远的水面。 “多么美味的仇恨,就让我来享用吧。”
“而作为报答,我将满足你的愿望!”
怪声自顾自的说完,紧接着陈行砚的四周就便的漆黑一片,凭空出现了无数暗影钻进了他的胸口。 …… 许久之后,幽谷之下的一处无名水潭。 一个人影从里面突兀的钻了出来,奋力的爬向岸边。 陈行砚爬上岸,虚弱的躺在地上,不断的剧烈咳嗽着,咳得他涕泪横流。 好一会儿,他才缓了过来。 陈行砚举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似乎是觉得有些陌生。 他活过来了,死里逃生。 还得到了助力为他报仇,但他也不是小孩子,早就知道所有的馈赠都有其价码。 但他没得选。 不管重来几次,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心魔的诱惑。 “那么,现在你要如何帮我报仇?”
陈行砚嘶哑着嗓音问道。 而这时,有一道古怪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不要急嘛,我们慢慢来。”
…… 五年后。 衅面吞炭的陈行砚再一次出现在了白猿寺的门前。 这一次他投入白猿寺门下,被赐予法号“了恨”。 真秀眼前的最后一幕,是已经自毁容貌的陈行砚接受了剃度,在佛祖面前虔诚参拜,他的神情古井无波,但胸中蕴藏的仇恨却是一刻不停的熊熊燃烧着。 随后眼前的画面渐渐暗了下来,陈行砚最难忘的回忆到此为止了。 …… 下一刻,真秀重新睁开眼睛,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 眼前虽然还是先前熟悉的画面,但因为旁观陈行砚记忆的经历,让他有种对时间的错觉,就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一样。 但观察身旁峰下村村民和蛇骨链的轨迹就不难发现,在旁观漫长的回忆的过程中,时间应该是停滞的。 真秀的脑袋不受控制的低垂下来,心中升起百无聊赖之感。 看到远处的蛇骨链带着峰下村的村民飞向自己,但却没有太大的感受了。 他已经失去了心气,不再像先前一样,拼死拼活的想要救下这些人了。 真秀也没有想到顾小青的花绳对别人使用竟然是这样的结果。 那种旁观别人悲惨遭遇,自己又完全无法插手的情况,实在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而天上身穿血袍的神秘人。 不,应该称他为陈行砚。 陈行砚此时呆立在原地,就像是没上发条的机械人偶一样一动不动。 “你在做什么?”
“怎么停下了!”
“陈行砚,你在发什么呆!?”
眼看着就能杀光村民,完成陈行砚报仇的愿望,可却在关键时刻停下了动作,这怎么能不让心魔气得跳脚,用心念一遍遍的试图唤醒陈行砚。 但陈行砚仍旧没什么反应,只有一双眼睛渐渐湿润,开始落泪不止。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气得心魔不禁大声质问:“小和尚,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
先前那一阵花风,心魔自然也是感觉到了,但眼看着就要得手,它便只顾着攻击村民,却没想到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看陈行砚现在这个模样,几乎是没什么反抗之力的。 若是陈行砚被击杀,心魔也就麻烦了。 但幸运的是,作为始作俑者的真秀似乎并没有乘胜追击的意思,只是在下面眼神复杂的看着如今丑陋不堪的陈行砚。 在回忆中,陈行砚那俊美的容貌可是给真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为了报仇,他宁愿自毁容貌,吞炭变声,只为了在白猿寺潜伏。 如今,过了整整二十年,陈行砚倒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的心愿,彻底覆灭了白猿寺。 当年差点杀了他的赤睛雪猿,也变成了随他摆布的傀儡。 而现在,只剩下峰下村的村民了。 只要再杀了他们,陈行砚或许就能为自己的仇恨画上一个句号。 刚好在这个时候,蛇骨链带着村民们落在了真秀的身旁。 “大师,幸亏有你,否则刚才我们就完了。”
张坤劫后余生,感激的对真秀说道。 但真秀只是抬眼瞥了他们一眼之后,没说任何话。 不知道是不是张坤的错觉,在真秀的眼神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丝寒意。 “真秀大师……你怎么了?”
张坤突然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畏惧,紧张的问道。 “怎么了?”
真秀扪心自问,但其实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陈行砚背负血海深仇,二十年卧薪尝胆只为了给自己的爱妻和孩子报仇,难道有错吗? 将心比心,真秀觉得把自己放在那样的境地,做得可能还不如陈行砚。 但峰下村的村民又都该死吗? 在场有不少年轻人和小孩子,他们二十年前不过是幼童,甚至没有出生,当年的惨剧怪得到他们的头上吗? 当年犯下事的村长二十年前就被陈行砚击杀了,哪怕白猿寺有错,如今也已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或许陈行砚已经做得够多,也该停下了。 真秀知道自己该劝他放下,但却说不出口。 他只是在记忆中匆匆一瞥三娘,可也无法对三娘当时惨死的一幕释怀,又如何去劝陈行砚呢? 老实说,他先前睁眼的那一刻,都有些后悔拦住了陈行砚势在必得的一击。 真秀神情落寞,垂头丧气,嘴里却是轻声问道:“师父,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而停留在天上的陈行砚渐渐回过了神,但仍旧止不住自己的泪水。 这么多年来,他慢慢的学会将三娘尘封在了自己的内心深处。 否则,潜伏在白猿寺的日子里,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做出冲动的事情。 而如今被骤然揭开那段再也不愿回想起第二次的回忆,陈行砚再难自已。 他流着泪,看向真秀手腕上那人畜无害的可爱花绳,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小和尚,好歹毒的法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