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跑越近,心却越来越凉。这一路上,陆笙全凭一口气吊着。如果不是心中那股信念在做支撑,这个重伤的男人早已倒下。他双眼朦胧,仿佛罩上了一层看不清的水雾。汗水从额头流下,流进眼角,蛰痛眼腺。他揉揉眼睛,好像看到两具尸体。顿时眼前一黑,险些踉跄倒地。余棠意识到身后来人,扭过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放心,不是樱樱她们。”
听了这话,陆笙重新振作起来,咬牙跑到女子身前。……两具尸体。一个身穿亚麻休闲服的胖子。一个黑背心、体态壮硕的汉子。胖子被一刀封喉,血已干涸。壮汉的头上插着一只弩箭,正中眉心,想来也是被一箭毙命。陆笙这才完全缓过神,心想刚才自己真是出糗了。先不说这两具尸体的身材,就身上的衣服也和李梦珂她们大相径庭。也许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关心则乱。当看到胖子双脚上的皮鞋时,陆笙认定,这两人就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只不过,人已经是死人。堪受不了后背伤痛的陆笙,直接跪在沙面上,喃喃说道:“怎,怎么死了?人呢?”
余棠皱眉苦思。沙面上的足迹,到了此处突然戛然而止。一身白衣好似古代女侠的余棠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盯着沙面仔细端详。片刻后,她指着沙地,回头说道:“足迹被清除了,不过明显处理时有些仓促。顺着继续找,应该还能找到。”
陆笙手脚并用往前爬了几步,顺着手指望去。发现沙面上果然有被处理过的痕迹,几个浅浅的脚印轮廓,明显被人用手刻意抹去。他艰难地想站起身,却发现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余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你不能再跟了。会死的。”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飞鸟归巢,昼伏夜出的野兽开始逐渐活络起来,林中不时传出嚎叫声,以及低沉的呜咽。余棠背着已经昏迷的陆笙,回到木屋。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休克的男人,好似在梦呓。嘴里嘟囔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余棠将他放置地面后,侧耳在他嘴唇边,仔细聆听了片刻。只听到断断续续的‘李梦珂’三个字,不由得柳眉轻蹙。……你家李梦珂就这么重要吗?你们才认识多长时间?就这般做梦都割舍不下?我家樱樱就不重要了?心里想到这些的余棠,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她点燃火灶,用陶土砂锅煮水,又去陆笙的木屋里拿出急救箱。回来时,手里拎着一把斧子……水手刀和另一把斧子都被丢在石林。现在二人的武器,只剩下手腕的‘绕指柔’,还有此时手中这把太平斧,如果再算上陆笙屋里的那两只野猪獠牙的话。对了!野猪牙。余棠想到刚才沙滩上的两具尸体,其中壮汉的脸面上插着一根弩箭。…………脸上始终挂着一丝恰淡从容的余棠,做起事来也从来是不温不火。她不像小丫头郭园园那般风风火火,更不像李梦珂那般前思后虑,也没有小妮子韩樱樱那样吞吞吐吐唯唯诺诺。她就像一捧清水,看着清澈透明,其实却有着滋润万物的厚重。先将煮开的淡水搬进屋,仔细观察一遍陆笙的伤势,发现那蓝衣轻纱包扎下的伤口此时已止住血,不免有些惊奇。她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框,秉着此时太阳即将垂落散发出的最后一抹微弱光线,拆开包扎,发现伤口果然已经有结疤的趋势。这个男人的身体素质,竟然强悍到这种地步?余棠松了口气。煮水已凉。她用陆笙身上拆下来的蓝衣蘸了蘸水,开始清理伤口。后背大面积烧伤其实不难处理,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那被子弹打出的小豁口,有点难以下手的感觉。不过余棠虽不是外科医生,但作为一名专业‘刺客’,对于外伤处理方面也是经验丰富。很快,她将所有所有烧烂的皮肤清理干净。陆笙陷入深度昏迷状态,但没有生命危险。女子的动作又刻意放轻柔了些,所以只看到他的眉头紧锁着,不知是疼的,还是又在梦里担心他的女朋友‘李梦珂’了……盯着最后几粒消炎药,余棠皱眉不语。她想了半晌,最后轻咬下唇,将这男人的脑袋搬过来,捻起一粒胶囊,塞进他嘴中。咕噜、咕噜。昏迷中的陆笙将胶囊吐了出来,似乎是嫌味道不好,眉头皱得更深。余棠也在皱眉,有些生气。捡起胶囊,用纱布轻轻擦拭了一遍,重新塞入男人嘴中。这次没吐。只见陆笙下巴轻动,好似在咀嚼。下一秒,白色粉末混合着唾液,从他嘴角溢出……余棠俏脸煞白,心想,难道真要我用嘴喂?……半个小时后。男人整个后背缠满白色纱布和蓝色轻纱。因为医用棉纱不多了,无奈之下的余棠只得将自己的蓝衣牺牲掉,与白纱拼凑,才堪堪将陆笙那精壮的后背全部包扎完毕。消炎药彻底用光了。她将胶囊内的粉末均匀洒在伤口,留下最后一粒,捧在手心,满脸踌躇。半晌过后,一咬牙,恨恨念叨几句‘反正他昏迷了,谁也不知道’、‘人工喂药,不算接吻’、‘权当哔了狗’之类的自我安慰话语后,将胶囊塞进自己嘴巴,仰头灌了口淡水,闭上眼睛,仿佛要去送死般伏下身,贴在陆笙的嘴上。片刻后,抬起头。发现这男人即使在昏迷状态,被动‘一亲芳泽’后,竟然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吧唧吧唧嘴,仿佛不过瘾。余棠脸色苍白如纸,赶忙抱起水罐,灌了一大口淡水,跑到屋门吐出去。反反复复,漱口三四遍。屋内的幼虎‘小哈’极其人性化的摇头摆尾,一脸迷惑。……某些方面,余棠有洁癖。她狠狠搓了搓嘴唇,一脸寒霜,想杀了地面上那位一脸‘享受’的男人。但一想到人是自己救下的,救了再杀,那自己和神经病有啥区别?她那被裹胸布紧紧绑住的胸脯上下起伏,最后站原地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