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正常人,哪怕是心智坚定之人,在自己面临死亡的时候,都会表现出惊慌害怕、乃至绝望等诸多情绪。真正的视死如归,那都是电视里演的。而角落被捆绑在一起的四个人,他们都很沉默,甚至除了郭园园之外,其他三人都很平静。丝毫没即将面临死亡的恐惧。这一点,引起郭正的怀疑。……郭正从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不怕死的人。就比如,此时不断冲小丫头俏脸扇耳光的干瘦老头——活了那么大岁数,被刀尖一指,不也是吓成这副狗德性?所以,这四个人变现得越平静,便显得越奇怪了。郭正有些怀疑,担心会有什么变化。于是,他提起水手刀,想要上前将这有可能的变化、彻底扼杀在摇篮中——这个发起此次叛变的中年厨子相信,只要将这四个人全都抹了脖子,将他们全部变成死人,那就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变化可言。死人是最安全的。……可就在郭正准备将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时,旗袍女人忽然走到他面前,伸出手,说道:“刀给我,让我来吧。”
中年厨师心中诧异,不确定问道:“什么?”
邓荚笑容满面,“我说,把刀给我,让我来。”
…………心思缜密的郭正曾想过面前这女人不简单,也明白自己和她之间仅仅是利益关系——她既然能在短短几天内就勾/搭上自己,那么,也可以用几分钟的时间,抛弃他,而选择更强大的依靠。所谓最毒妇人心,便是如此。越是漂亮的女人骗起人来,才越是要命。所以,明白这一点的郭正始终对她抱有戒心。“你要刀干啥?”
要刀,自然是为了杀人。邓荚没将这句废话说出,而是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说道:“我看你们一群大男人,竟是没一个敢上前动手,婆婆妈妈的……要我说,咱得赶紧把他们解决了。接下来好干点正事。”
这时,好不容易将嘴里臭袜子吐出的郭园园,恰好听到邓荚的话语,一时间竟忘了骂面前老头儿,恶毒小嘴直接剑指邓荚。“码的!臭娘们,臭biao子,想杀我们?信不信我一口咬破你的nai子?我曹,老王八,你……”干瘦老头重新将臭袜塞进去,在小丫头脸上狠狠扇了耳光,转头谄笑道:“对不起啊,刚才塞的松!”
风情万种的旗袍女人却好似受到奇耻大辱,脸色聚变,往郭正身边凑了凑,尖声说道:“郭正!把刀给我!我要去杀了那小混蛋!我这辈子最恨别人叫我biao子!我一定要杀了她,一定!”
……往日里娇滴滴的嗓音,因为气急而变得尖锐。众人皆被邓荚的语气吓到——处于人群前头的马卡龙却有些兴奋,他用十分欣赏的眼神看着旗袍女人,看着那妖娆轮廓,心想,‘果真是尤物,我就喜欢这号脾气暴的,像匹野马,骑上去才有征服感。’而城府深沉的郭正,心中却在揣摩这女人的举动,觉得她好像有点夸张了。邓荚将水蛇一般的身子趴在郭正肩膀上,在对方耳朵旁悄语,呵气如兰,“让我去杀了她……我刚进这个队伍,地位还未站稳,杀个人立威,而且咱俩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也不是等同于向你立投名状?傻哥哥,你咋连这都想不通呢……”……眉开眼笑的郭正终于松开手,刀被邓荚拿去。在旗袍女人提刀转过身,准备朝角落处走去时,郭正弯下腰,秉着夜色,瞅准那臀轮廓,狠狠掐了一把,笑道:“宝贝儿,去吧,赶紧了事,咱们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干呢!”
‘干’字被加重语气。人到中年的厨子说起流氓话来,熟稔得很。黑暗中,也不知邓荚回头了没,嘴角扯起邪笑的郭正只听到一声‘好嘞哥,放心吧’,顿时心花怒放。……佝偻着腰的干瘦老头儿连忙直起身,为旗袍女人让路。小丫头嘴巴里塞着臭袜,光是那恶臭便已险些令她窒息,更别提刚才被接连几十个耳光打在脸上,此时能保持着清醒,完全是因为身边的李梦珂不停用脚尖踹她小腿。瞧见那个身材蜂臀峰ru的女人轮廓,又模糊看到对方提着的那把水手刀,小丫头慌了。……干瘦老头腆着脸,苍老身躯弯下,几乎要弯到膝盖了,“邓姑娘,需不需要帮忙?”
谄媚模样,令人作呕。被众人认为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的老头儿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话多恶心,反而觉得有些自豪。他心想,若是能和眼前这个女人攀好关系,那将会对他以后的生存创造很多便利条件。明眼人都能看出,经过今晚这一场风波,中年厨子很可能便是这群人的下一个首领。毕竟弱肉强食,谁心狠,谁手腕子硬,谁就能当‘领头羊’,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震慑住群众。这真是个可笑的事实,想要当头领,不需要震慑野兽或者野人,而是要先震慑住自己的队伍。可这也不正是人类的劣根?干瘦老头儿活了六十多年,对这个劣根,或者说道理,可谓是了然于心,他深刻明白在这个队伍中,自己以后应该站那边,应该巴结谁。所以,在旗袍女人走到他面前时,老头儿恨不得直接跪下,方能体现出尊敬之情。旗袍女人伫定,不说话。老头儿疑惑,悄悄抬眼,重复问道:“邓姑娘?需要帮忙吗?如果您下不去手的话,我可以代劳的……这小丫头的嘴巴太臭了,我可以帮你把她嘴巴割下来。”
……黑暗中,邓荚笑了,她缓缓说道:“我需要帮忙。”
老头儿立即来了精神,“好哩邓姑娘,您说怎么帮?”
邓荚抬起刀,递出去,“诺,你说的啊,帮我把她嘴巴割下来!”
老头儿愣了下,残忍一笑。……众人下意识后退一步。处于最后位置的那人好似踩到什东西,转过头,看到一个人影轮廓,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踩到对方脚背了。“对……对不起。”
“呵呵,没事。”
……简单的对话,这话音刚落,船舱角落处出来一声凄惨的嚎叫。下一秒,嚎叫声戛然而止。……郭正脸色巨变。因为他听清了这个声音,听出这是老头儿的惨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