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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龙蛇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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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耀眼的太阳。可阿白却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视线一转,发现上空出现了一条龙。不,应该说是长得像龙的家伙。那家伙表面有像蛇一样的绿色斑纹,轻轻地漂浮在位于都城北方的皇城上空。阿白低声念道:“那是……”……皇城,今天将举行登基大典。不过,参加典礼的文武百官却非常少,反而是殿外戒备的禁军阵容特别庞大。武国五皇子——王绶即将继任皇位。王绶身上穿着只有皇帝才能穿的黄袍,衣襟和袖口都有黄金缎子滚边,胸前的补子上绣着五爪金龙和五彩云纹,腰上配戴雕刻着龙和凤凰的玉带钩,脚上踩着云鞋。参差不齐的乱发已经抹上鬓油,梳成发髻,头顶上戴着简单的头冠,那将会在登基大典的仪式上替换为皇冠。王绶照着镜子,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十分难看。肤色苍白,眼窝塌陷着准备迎接梦寐以求的这个大日子的到来。黄色的龙袍本应是一种最为高贵的颜色,自己穿起来却显得太华丽、太刺眼。王绶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前。云裳的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一定要看清楚自己……”王绶睁开眼睛。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镜子里是一个愁容满面的男人,一个长相酷似死去的朱玄昌的男人,他的名字叫朱由隆。真是愚蠢!王绶笑着。自己不是朱玄昌的亲生骨肉。母妃已经亲口证实过了……王绶觉得,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就迷迷糊糊地对李圃言听计从。知道身世之前,所有的行动明明都照着自己的意思进行。尽管李圃说过,只要王绶乖乖地听话,无论是金龙丹还是皇位,他都唾手可得,可王绶还是频频登上白苑山,向方士恳求金龙丹。是的,从小时候起,不管什么时候,王绶都是随心所欲地行动着,有时甚至做出令周围的人都感到惊吓的大胆行径来,比如为自己取了个名字。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有一个男人对他说,那就是王绶的魅力所在。刘禅……王绶的外祖父——成州侯最信任的医官,因成州候突然暴毙而被追究、差一点被斩首时,王绶出手搭救之人。外祖父一直期待着刘禅能为他炼制出仙丹,一直做着长生不老的梦,但他的死并非刘禅的错。人没了梦想就活不下去,若不是刘禅,说不定他早就死了。“梦想……”王绶用颤抖的手摸着镜子。成为皇帝——这一直是王绶的梦想,不过,这个梦想若不是照着自己的意思行动、达成,就完全失去了意义。自己愿意在继承皇位之前就成为宦官或母后的傀儡吗?王绶大彻大悟似地转过身去,飞快地往门口跑去,那扇门却从另一头被拉开来。“时辰已到……”身穿柿色衣服的宦官,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说着。……清河殿里充斥着庄严肃穆的气氛。王绶慢慢地朝着金黄色的龙椅走了过去。龙椅下面以三公之一的陈太师为首,身后站着一众文武百官,以及辅佐李圃的两名内侍太监,然后是太子。王绶缓缓地朝着龙椅走去。像脚上踩着云雾似地,心里感到很不踏实。期待已久的皇位近在眼前,王绶的心里却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兴奋之情。我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王绶的脑海中一直无法排除这样的念头。既然这样,现在就该急流勇退,脱掉这身黄袍,跑出正殿,到哪里去都好,最好赶快消失……“请往这边……”陈太师手上捧着的皇冠实在是太刺眼了,王绶眯着眼往前走去。王绶来到了太子的身旁。停下脚步,看了看同父异母的兄长。发现太子怒目圆睁地瞪着自己,脸色和王绶一样难看,才几天的时间,就已经双颊凹陷,瘦得不成人样了。不过,眼神却比先前更为锐利。太子目光锐利地瞪着王绶,像是在告诉他:本王绝不承认,老天也不会承认,百姓们也不会承认!王绶不由得也狠狠回瞪同父异母的兄长。对,本王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能登上皇位就好,哪里在乎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若无金龙的鼎力相助,先皇光祖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弱国的皇帝。无论流了多少血,招致什么样的怨恨,一想到相对能得到的成果,付出的一切代价就不能说是迫不得已。对!光祖也是这么把武国建立起来的。先皇光祖当初平定东海之地时,手上不知沾上了多少鲜血。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统一东海之地,为了斩草除根以杜绝后患,连一些妇女、孩童都赶尽杀绝。本就是充满着血腥的皇位。多么适合自己呀。“哈,哈哈哈哈哈……”王绶突然觉得很好笑,大声地笑了出来。自己杀死了同父异母的兄长,因爱惜自己的性命,眼睁睁地看着挚友刘禅被杀……殿内的每个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王绶。王绶停止了大笑,牵动着嘴角,然后,毫不迟疑地走到龙椅前。陈太师恭恭敬敬地跪在王绶面前。瘦弱的身躯,穿着朝服,腰上系着金带。“呈上皇冠的竟然是你吗,本王还以为是李圃来扮演这个重要的角色。”

“绶王!”

陈惠妃小声地呵斥着。太师抬起那张满是老人斑和皱纹的脸,毕恭毕敬地说道:“臣,深感荣幸。”

王绶嗤笑着。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已经来到这里了,马上就要登上皇帝之位。届时,绝不能任凭李圃摆布,也绝不能让陈惠妃坐上皇太后大位,最好能让陈太师也早早隐退。为了成为一代明君,必须先削弱宦官的势力,撤换掉李圃,消灭与李圃狼狈为奸的禁军,建立起只有皇帝才可支配的密探。太师双手不停地颤抖着,将皇冠摆在王绶的头上。吁~正殿内的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似地,太子眼见大势已去,颓然地低下头去。就在这个时候……“龙!有龙!”

兵士们的惊呼声从殿外传了进来。“恭喜陛下!”

“瑞兽呈祥!果然如侍使总管大人所言!”

众人不约而同地嚷嚷着,往正殿的阶梯上跑了过去。王绶也戴着皇冠,来到正殿外。雨停了,确实能看到一条龙漂浮在正殿上空。仔细看,发现那条龙长得十分奇怪。细细的蛇体上,长了四只脚,脖子上有白色的瘤,背上有绿色的斑纹,尾巴尖端卷绕成好几个环。身上的鳞片如岩石一般,远远地看去就觉得坚硬万分,任何兵器都撼动不了它。眼睛为深红色。见过真正的龙的人,就会发现这条龙的长相和真龙很不一样。不过,包括王绶在内,所有人都只看过描绘在画轴上的龙。因此,一看到蛇体在空中浮游,就会认定那就是龙。“可喜可贺,可喜可贺……”老者中甚至有人匍匐在地,双手拜个不停。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的雨,恰好在登基大典举行之际停止了,然后,天空中出现了龙。李圃的预言应验了。在正殿前广场上待命的禁军,各个戒慎恐惧地望着王绶。难道,真的是龙……王绶只是呆呆地仰望着天空。外形酷似巨大的蟒蛇,不过,就龙而言,体型却稍嫌瘦小,摆动着身躯,在盖着黄瓦的皇城顶上盘旋着。突然,倾盆似的水声响起。皇城的方向,一根粗粗的水柱升腾而起。那根水柱的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落了下来。看到出现在水柱中的东西时,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长大着嘴巴。“怎么回事!?”

“出现……两条龙!”

天空中又出现另一条龙,但那条龙的身上却是闪闪发光的银色鳞片。银龙飞过屋瓦连绵的上空,笔直地朝着这边飞奔而来。活脱脱就是人们在画轴上看到的龙。这么看来,这边的这条龙不是真龙?王绶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发现身上披着石鳞的龙大吼大叫着,眼看着就要往银龙身上扑了过去。万里无云的天空,两条不可思议的生物交叉而过,一触即发似地相互对峙着,可以很明显看出双方的敌意。有人……王绶看到了,银龙的背上有人。乌溜溜的长发在天空中飘扬着,拼命地抱着银龙,手上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一把剑。刹那间,石鳞龙尖锐的咆哮声响起。……跳进里昆仑山泉池中的云裳,乘坐在已经化身为龙的辰仙背上,在水中飞遁着。云裳觉得只不过眨了几次眼的工夫,水的颜色就变得非常清澈。辰仙冲破了水面,出现在皇城后宫御花园里的水池。然后就发现,皇城的上空,出现了长相酷似龙的家伙。云裳在梦中见过,身上披着石鳞,表面上有绿色斑纹的龙。辰仙朝着对方冲了过去。“云裳,用剑!”

“用、用剑做什么呢?”

自己使剑?云裳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况且,若是没有紧紧地抱住辰仙,自己很可能被摔落到地面上去。“拔出剑来,刺向蛟龙。”

蛟龙。云裳束手无策,注视着长相酷似龙的蛟龙,泫然欲泣地对辰仙说道:“我办不到……”“拜托。”

辰仙低声说道。云裳咕噜地吞了一口口水。现在,辰仙非常需要云裳的帮忙。是的……以前,云裳不是对辰仙说过吗?自己不可能永远对着辰仙笑。辰仙没有回来的话,云裳就会哭泣,听到辰仙受伤或遇到危险,云裳就会急得哭出声来。这么说或许太狂妄自大,可是……在里昆仑山的时候,度过了无数个因为自己太软弱而噩梦连连的晚上。现在的话,一定做得到,自己一定可以帮助辰仙。“我知道了。”

银龙停在半空中。蛟龙用力地摆动着脖子,呲牙咧嘴地冲了过来。云裳忽地挺起上身,打算抽出夹在自己肚子和龙背之间的那把石剑。没想到,蛟龙的动作比想象中更迅速,差一点就迎面撞上云裳,还好辰仙闪躲过了。云裳的身子剧烈地晃动着,差一点就摔了下去。趁蛟龙调整方向,云裳成功地拔出石剑来。云裳根本没有时间去担心自己拿不拿得动那把长剑,用尽全身力气,打算拔出剑来。拔不出来。风呼啸而过,蛟龙在天空中奔驰着,辰仙用力地甩动鬃毛,避过了对方的獠牙和爪子。云裳心急如焚。“嘿……咻!”

使劲浑身力量,拔出剑来。黑黝黝的剑身,被太阳照得闪闪发亮。云裳发现辰仙微微地转动了身子,若自己有半分差池,很可能伤害到辰仙。她小心翼翼地试着举起剑来,朝着蛟龙。辰仙纹风不动。蛟龙撞了过来,卷翘的尾巴缠住辰仙的银色身躯,紧紧地勒住辰仙。辰仙低吼着,依然纹风不动。云裳的后方和眼前,都已被蛟龙的蛇躯缠绕住。锐利的爪子深深地嵌入银鳞之中,长长的脖子在空中绕了一圈后,低下头来,呲牙咧嘴地往云裳身上咬了过来。云裳吓得目瞪口呆,这次真的紧紧地握住了石剑。云裳举起剑,用力地往眼前那条紧紧地纠缠在辰仙身上的,蛟龙身上的石鳞斩了下去。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蛟龙暴跳如雷,云裳手上的石剑被蛟龙撞飞出去,从辰仙的背上摔了下去。云裳惨叫一声,从辰仙身上跌落下去。转瞬间地面就已经迫在眼前。小命要不保了。就在云裳吓昏过去的那一瞬间之前,辰仙飞了过来,抓住了云裳。辰仙的腹部擦碰到地面上,扫倒了一片树木。地点位于后宫的御花园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人身的辰仙紧紧地抱着云裳,俩人一起滚落到草地上。身体终于停止滚动时,地面轰隆轰隆地震动着。蛟龙好像也跌落到地面上了,跌落在刚才辰仙冲出、现在已经呈现干涸状态的那座水池里。被深深地封印在地下的时候,李圃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把什么东西忘在了地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李圃并不知道。“辛苦你了,李祐。”

亲手封印李圃的武国第一代皇帝——光祖,最后,脸上浮出灿烂的笑容说过。“李祐,朕之所以有今天,正因为有了李祐你,你是一个非常值得信赖的人。不过,你我分道扬镳的时刻已经到来。”

为什么?李圃问着,光祖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李圃认为,他应该知道原因。凡人之中,唯一受金龙爱戴、得到金龙丹的他,应该知道。应该知道李圃到底把什么东西留在了地上。应该知道李圃睡在那么舒服的水底之下,心里为何充满着失落感。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每次苏醒过来都会哭泣。可是,李圃一直见不到光祖的踪影。结界衰弱,不知道被谁唤醒,他试着来到地面上,还是见不到光祖的踪影。李圃心想,若是天下动乱的话……天下再度动乱的话,光祖说不定就会现身。光祖现身的话,说不定就会说出李圃心中的那份失落感究竟是什么。知道光祖去处的,恐怕只有天上的玉皇大帝一个人。因此,天帝若是想封印石神将,一定会将光祖找出来。普天之下,能够封印李圃的,就只有光祖一人。“奇怪……”李圃纳闷不已。直到现在,光祖都没有现身过,可光祖的剑为何出现在那里呢?上面雕刻着古代王朝图腾“飞凤纹”的石剑,光祖用来封印李圃的那把石剑。而那把石剑偏偏又落在李圃最讨厌的凡人姑娘之手。“没道理啊……”被斩伤后,李圃觉得自己的身体逐渐衰弱,然后,和出鞘砍了自己的那一把石剑,一起跌落到后宫的御花园之中。云裳和已经恢复人身的辰仙,也降落在后宫的御花园里。朱玄昌驾崩不久,嫔妃们应该都还留在后宫之内,不过,包括女官们在内,数千人之多,竟然没有一个人探出头来,而且,窗子也都紧闭着。一定是害怕天空中反复出现异状的关系。唯有几个胆大的宦官躲在廊柱背后窥视着。水池被彻底毁坏,御花园里出现一个大窟窿,里面躺着一个男人。“李圃……”云裳茫然地注视着身上穿着紫色袍子、躺在大窟窿里的男人。那把石剑就掉在云裳的身边。辰仙慢慢地往李圃那边走了过去。李圃蓦地爬起来,云裳下意识地摆好架势,没想到,对方只是慢条斯理地拍掉附着在衣服上的尘土。他表情异常平静地回头朝着辰仙问道:“敢问阁下,你见过光祖吗?”

辰仙点头,“光祖所在之地,既不是天界,也不是凡间。”

李圃一直低头看着掉落在云裳身边的那把石剑。“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发现了一件令人怀念的东西。”

“用来封印你的……光祖佩剑?”

“光祖用那把石剑威胁我,将我封印在丹凤池底。”

“宝林娘娘企图扰乱天下局势,报复天界,而你是想……利用自己,报复抛弃你的光祖吗?”

李圃缓缓地摇了摇头。“不,这是我的本性,只要苏醒过来,就很想把这天下闹得鸡犬不宁。”

“问题在于……你太执着于金龙丹,是因为,你希望以另一个男人来取代光祖吗?”

李圃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云裳想起了自己在里昆仑上偷窥到的霸先的另一副面孔。精明干练的青年人的面孔,深灰色的眸子。看来,王绶的确身怀武国第一代皇帝的血脉,若他是因身世之谜而产生夺取皇位的野心,那就太讽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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