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母亲一切无恙之后，周凡总算是长舒一口气。张顺天刚才的话差点没有急死他。“张医生，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听着呢。”

“你妈妈的肝源有眉目了……”“啊？”

闻言，周凡十分激动。肝源本就很难等。他原本以为至少要等半年呢。没想到现在就有了消息了。早换上一日，母亲康复就早一些。“真的？在哪？”

“就在本市。不过……”电话里，张顺天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周凡一听就听了出来。“张医生，有什么困难，你直说。就算是前面是刀山火海，我都会闯一闯。”

周凡道。“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就直说了。”

张顺天顿了顿，道：“对方是一个建筑民工，一个小时前，给一栋大厦做工时，不小心从搭架台上掉下去了。”

“现在昏迷不醒，不过根据我们的估计最多只能撑三个小时，之后，就要走了。”

“现在患者家属情绪不稳定，估计不好说服，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他们在哪，我马上赶过去。”

“就在我们省总医院住院部。”

“行，我马上过去。”

跟高啸虎交代了一声，高啸虎听说周凡的母亲的肝源有了着落，为周凡感到高兴，开着车载着周凡直奔省总医院。赶到病房时，里头挤满了一群人。有的像领导，有的像民工，还有的是病人家属。“小周，你可算来了。”

孙顺天看见周凡后走了过来。“孙医生，情况咋样？”

周凡问着。“病人家属情绪还是不稳定。一直在那哭。病人所在公司的领导们正在和病人家属商量赔偿事宜。”

“但病人家属开口就要二十万。公司领导觉得要的太多不同意，双方一直拖到现在，还在商量。”

“二十万？”

听了这个数字，周凡眉头翘起。现在是03年。和后来不同。这个时代，城市居民和乡下居民的赔偿金不仅不同，相差也很悬殊。像里头的民工，属于工伤。如果按照城市居民户口赔偿的话，二十万，说的过去。“他是什么户口？”

周凡问。“外来的，农村户口。”

孙顺天说。“农村的？”

闻言，周凡就更皱眉了。城市户口的居民赔偿金都只要二十多万，农村户口索要二十多万，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走，进去看看先。”

“经理，我家九宝，可是家里的独子啊。上有六十多岁的两位老人要养，下有刚刚上小学的娃儿要养，你们只肯赔十万，太少了吧。”

“你们让我们一家老小将来还怎么活啊？呜呜~”一个三十五六的中年妇女忽然跪在地上哭了。眼泪，像决了堤似的哗哗的流个不停。她身边还跪着一个男娃和女娃。男娃看起来有十岁的样子。女娃年纪小些，只有六岁左右。跪在地上，低着头，脸色十分的悲伤。病床上的民工，正插着供氧管。双目闭着，昏迷不醒，脸色很白，几乎和白纸差不多。“王女士，不是我不愿意多赔。按照规定，只能赔这么多啊。公司又不是我开的，我又能有啥办法？”

“你别跪着了。赶紧起来。跪烂了骨头，都没用的。”

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的中年男子冷冷的说道。“领导，我给您磕头了行不？”

砰砰~王姓女子拉着身边的两个娃儿，给中年男子不停磕头。一个，两个，三个……一下子磕了十个。可中年男子一句话都没说不说，脸色还变得难看起来。“王小凤，我跟你讲啊，别以为磕头，我就会多给你钱啊。少给我来这一套。”

“你如果不服气，大可去找律师告我去。”

“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是农村户口，按照规定，只能赔偿这么多。”

“我们可是完全按照规定来办事的，没有少一分钱。你就算是告，也没用。”

“只会让律师赚取律师费。到时候你拿到的钱，就会更少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中年男子态度十分强硬。此话一出，王姓女子慌了。急忙抓住了中年男子的裤管，“领导，不多，再多给五万，五万，行不？”

“你有病吧？五万？你当我是二百五，好糊弄啊？想都别想。”

中年男子一脚甩开了王姓女子，骂了几句转身离去。“领导，你不能走啊！”

王姓女子爬着追了上去。却被中年男子身边的同伴拉开。“警告你啊，别再跟来了啊，否则告你的啊。”

撂下一句，中年男子们扬长而去。病房里只剩下王姓女子的哭泣声。她哭的天昏地暗。一会后，又爬起来扑在了她老公身上嚎哭。“老公啊，你听见没？你领导不愿意多赔点钱啊。你走了，叫我们娘三以后咋活啊，呜呜……”王姓女子的哭泣声一下子充斥在整个病房之内。气氛变得有些压抑，沉闷。“唉，真可怜。上有老，下有小，以后日子难过了。”

“是啊，悲剧啊。”

“没办法，谁叫他们是农村户口呢？同工不同价啊。”

“不公平啊。”

“唉，这个世界，本就是个不公平的世界，撞见了只能自认倒霉了。”

……病房内外，很多人纷纷摇头叹息。为王姓女子一家人的悲惨命运感到同情。奈何，他们也无能为力。这年头，挣点钱不容易。都住在医院，谁不要花钱。有心无力啊。“大姐，如果我能给你钱，你能帮我个忙吗？”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唰唰唰~纷纷望去。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一旁观察了许久的周凡。刚才中年男人冷漠的一幕，周凡都看在眼里。他原本想出手。可想了下，他没有。毕竟人家说的对，是按照规定办事。并没有少一分钱。一切合乎规矩。人家愿意多给一分钱，是情分。不愿意多给，那也是人家权利。不能道德绑架别人。所以他没有出手，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直到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