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闵知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看着叶凝曦好奇的眼光，他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你低烧太久，又一直休息不好，身体很差。”

他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又舀起一勺鱼片粥，送到叶凝曦嘴边，“要是不好好休养身体，可能会更差的。”

“喔……”叶凝曦闷闷地应了一声，张嘴吃下了那勺粥。他确实不希望她有什么情绪波动。可是，她这个反应也太……温和了。正常人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这么大的变化，难道不该大哭大闹吗？她该不会是又把情绪憋在心里了吧？闵知行皱眉了一会，问道：“你不怪我？”

叶凝曦摇头，直直地看着他。她的眼神一片坦荡，没有一点说谎的痕迹。闵知行的心情骤然晴朗。他放下勺子，想拍拍叶凝曦的头：“好孩子。”

看见他的手掌接近自己，叶凝曦下意识地躲开了。闵知行的手停在空中，僵住了。他脸色一沉，收回了手。她嘴上说不怪他，可是，她的动作明明是在怪他的。叶凝曦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又往后躲了躲。“我不会怪你的。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说。闵知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面无表情。“放心吧，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怪你。”

叶凝曦叹了口气，恳切地看着他，“从开始到现在，我只想好好地过日子。”

听见这句话，闵知行的脸色稍有了一点好转。“我会满足你这个愿望的。”

“谢……谢谢。”

叶凝曦胡乱点了点头，心底却响起了闵老爷说过的话。“我希望，你能一直把闵知行的举动报告给我。”

“没有可是。叶小姐，你知道不听我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无情的话语在她耳边回响，叶凝曦哆嗦了一下。“又是怎么回事？”

闵知行皱眉，探了探她的额头。“闵知行！”

叶凝曦拼命向后缩了回去，大大的杏眼里盛满惊恐。他要是发现了自己和闵老爷之间的交易……她简直不敢想象，这样做会有后果！按闵知行的个性，他一定会对付自己，对付叶家的！不行，她不能这么做！触手冰凉，烧明明已经退下来了。闵知行不解地看着她，她这么惊恐，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收回手，问道：“又是怎么回事？”

叶凝曦慌乱地移开了视线，手脚冰凉，不敢看他。“我……我已经好了。”

她的双手紧张地扭着，口不择言，“你去找苏意暖吧。”

闵知行愣了愣，身边的气温急剧下降。“你说什么？”

他厉声问道。叶凝曦快哭出来了。她鼓起全部的勇气，小声说：“你去找苏意暖好了……”“叶凝曦！”

闵知行骤然抬高了声音，怒不可遏地瞪着她。就在不久之前，他终于决定放下苏意暖，和她好好生活。这个时候，她却告诉他……她想让他和苏意暖在一起？开什么玩笑！她的脑子有问题吗！“叶凝曦，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他的声线冷戾阴沉，好像要扑上去把她撕得粉碎，“你再说一遍，你想要我怎么？”

叶凝曦眼眶酸涩，艰难地低喃。“我想让你……和苏意暖……在一起。”

对她而言，这句话的每个字，都重逾千斤。光是说出这句话，就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叶凝曦无力地靠在床头，低下了头。好，很好。这就是他的妻子。闵知行咬牙，冷笑一声。“好啊，叶凝曦。”

他点了点头，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好啊！如你所愿！”

叶凝曦缩在一边，不敢说话。闵知行抄起摆在一边的西装外套，连公事包也不拿，大步往外走去。他离开后，那股慑人的气势也烟消云散了。叶凝曦僵硬的肩背慢慢放松下来。直到现在，她才感觉自己的脊背上传来阵阵疼痛。“好疼……”她低低地说了一句，泪水顺着她的脸往下滑。身体再疼，也比不上心疼。她也很想接受闵知行的好意。她看得出来，闵知行这次是真的对她上了心。可是，她已经配不上了。……张文馨推开病房的门，看见叶凝曦躺在床上。叶凝曦不知道哭了多久，整张脸上一片狼藉，双眼也是红肿的。她躺在床上，长发在身边散开，像一朵苍白的花。张文馨叹气。她在闵知行身边这么多年，听得出他对叶凝曦态度的好转。她还以为，这两个人会好好在一起的……“傻孩子。”

她走到叶凝曦身边，怜惜地帮她拢好了头发，“为什么一定要和他做对呢？”

闵知行好不容易才回头啊。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的？叶凝曦睡得很浅，被张文馨一碰，就醒了过来。她腾地坐了起来，不当心扯到了背上的刀口，疼得龇牙咧嘴。“别动！”

张文馨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躺下。叶凝曦躺了好一会，背上的伤才不那么疼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文馨姐，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拿总裁的东西的。”

张文馨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四下无人，才神秘兮兮地靠近了叶凝曦，“我觉得，总裁实际上是担心你。”

“……文馨姐？”

叶凝曦错愕地看向她，“你知道这件事？”

她还以为，按闵知行那个自高自大的性格，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张文馨呢。张文馨点头：“对，我知道。”

她坐到叶凝曦床边，语重心长地劝告，“凝曦，文馨姐是过来人，你听我的话，不会有错。——男人都爱面子，你这么对闵总，闵总哪能下得来台呢？听我的话，你服个软，给他一个台阶，他就会回来找你了。”

叶凝曦低下眸子，沉默了。看见她的样子，张文馨的心也凉了下来。“你……不愿意？”

她小心地问。叶凝曦摇了摇头，眼里有着苦涩。如果她没答应过闵老爷，她会向闵知行靠拢的。哪怕是为了过个稳妥的日子，她也会这样做。可是……“文馨姐，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叶凝曦一笔带过这个话题，“我身上有好多伤口……我是怎么了？”

提到她的伤口，张文馨脸色一凝，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叶凝曦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件事不太对劲，追问道。张文馨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说实话。她轻轻地拍着叶凝曦的肩膀，神情温和，像个温柔的大姐姐。“是闵总的子弹炸开了。”

她把声音放得很低，“凝曦，闵总一向对自己的随身物品有数。这次，他一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欺骗。你别放在心上。”

叶凝曦“啊”了一声，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她就说嘛，闵知行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男人，怎么会纡尊降贵地带鱼片粥给她……原来，她是他打伤的啊。“别怪他了，凝曦。”

张文馨摇头，“闵总其实……不懂得怎么爱人的。”

“不懂怎么爱人？”

叶凝曦重复道，满脸不以为然。他不是不懂怎么爱人，只是不爱她而已。他对苏意暖的态度，不是一直很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