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卖粮的事,在元旦之后,沸沸扬扬了一段时间。 不卖就不卖吧,很多人家也放弃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转而把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春节上。 要过年了,怎么也得弄点肉,包顿饺子吧? 能弄两个钱的人家,还想着去场部买两身衣裳,弄不着现钱的,就想着去哪儿赊点鱼肉,甜个嘴。 这几天,有好几波人来到卢家,求着买点鱼给他们过过年。 老卢和卢妈妈心有不忍,就跟儿子商量,是不是卖点鱼给他们。 其实,说是卖鱼,不如说是给。 现在他们都没钱过年,拿啥给你鱼钱?! “爸妈,你们可想好了,给他们的鱼,咱就别想着收钱了。”
“那咋整?一个分场住着,人家求到咱头上了,也不能不帮啊?”
老卢本就是个老好人,根本就抹不开这个面子。 “儿子,到时候他们能给就给,不能给就算了。咱们日子好过,别人看着也眼气,要是人人都嫉恨咱家,这日子还咋过啊?”
“也是。那就给他们吧,不过,得过两天捕捞队来了才行。”
“行,我让他们过两天再来。”
见儿子同意了,老卢和卢妈妈心里就敞亮多了。 再有人来,卢家就告诉他们月底冬捕,让他们到时候再来。 这些家庭困难的,都眼巴巴的等着。 一月二十九这天,一大早就来了两辆大汽车,晃晃悠悠的开到了卢昌华的水库值班室。 听到汽车的轰鸣,卢昌华和胡大贵就迎了出来。 张帆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 “哈哈,小卢,咱哥俩又见面了。”
“欢迎张哥。”
后车厢里,驾驶室里,陆陆续续下来十几人。 “走,进屋暖和暖和。”
卢昌华和胡大贵把这些人让进了值班室。 老卢今天也早早的来到这里,从今天开始,他就在这儿开灶了。 他先来这儿把锅拾捣出来。 值班室里有锅有灶,只是利用率不高。 这次冬捕来的人多,再往返卢家就不方便了,干脆就直接在水库值班室做饭,方便省事。 这些人一进来,就围着炉子烤火,有的还脱了大衣。 有冻脚的,脱了鞋直接烤。 嚯,那个味儿啊,就别提了。 卢昌华和胡大贵拿出香烟来,散了一圈。 屋子里一会儿就烟雾缭绕了。 “张哥,我还以为你们明天才能到呢。”
“早来早利索,还有几家等着呢,忙。”
张帆叼着烟卷,烤着火说道。 这会儿,司机师傅推门进来。 “一会儿直接下去行吗?”
“行啊,没问题,上个月就已经能下车了。”
张帆狠吸了几口,嘴巴鼻孔犹如着火了般,呼呼的喷着青烟。 “我们先下去看看。”
他起身就走。 “我陪着你。”
卢昌华紧跟着出去。 后面还跟出来三个捕捞队的把头。 卢昌华把他们带到了冰面,把水库的情况说了一下。 那三人开始在冰面上测量计算,然后就在雪面上画上符号。 这一忙活就是个把小时。 “招呼他们出来,干活了。”
张帆返回值班室,一会儿,这些捕捞队的人都出来了。 轰轰轰~~~ 汽车轰鸣着缓慢的驶下了大坝,来到了一个把头的身边停下。 那些捕捞队的人跳上车,从车厢里卸下了各种工具和网具。 有人在画好的符号位置,把积雪打扫干净,用冰穿先凿出一个小坑。 有人抱着机器来了。 卢昌华站在边上看热闹。 这是油锯改装的钻冰器,由两个人同时操作。 先把钻冰器放倒,一拉启动绳,机器就突突突的发动了。 下面的钻头就缓慢的旋转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的把钻冰器抬起来,钻头对准了冰穿凿出来的小冰坑,两人同时向下按压。 发动机发出了沉闷的低吟,眼看就要憋灭火了。 其中一人加大了油门。 发动机像发了疯一般,高亢怒吼,斗志昂扬! 钻头唰唰的转动,冰屑飞溅。 越往下,发动机就越发的低沉,显得无力起来。 两人这才拔起钻冰器,在旁边另钻一个冰眼。 十几分钟,这个冰洞就被钻成了马蜂窝。 他二人抬着钻冰器去了下一个冰洞。 有人拎着冰穿把这残破不堪的冰洞一顿猛凿,很快就扩出了理想的洞深。 噗嗤~~~ 哗哗哗~~~ 冰洞被凿开了。 噼噼啪啪~~ 从冰洞里蹦出几条大鱼来。 “哈哈,中午有鱼吃了。”
胡大贵咧着大嘴哈哈大笑。 捕捞队的人也嘿嘿直乐。 “叔,中午吃鱼。”
胡大贵抱着两条已经冻硬的大鲤子往值班室跑。 卢昌华也扛了两条跟在后面。 两人跑了两趟,扛了八条鱼回去,老卢这才说够了。 冰洞出鱼了,捕捞队的人干劲十足。 这说明水库里鱼的密度很大,下面缺氧了。 熊宝现在已经带着墨宝和踏雪在冰面上疯跑了。 两个小家伙来到卢家一个多月了,也长大了不少。 黑乎乎的两个肉球在雪地上一个劲儿的滚,追逐着熊宝老哥不放。 前面疯跑的熊宝估计也是累屁了,直接躺平。 两小玩意终于追上了,嘴里呜咽着,围着熊宝转圈,就是不敢下嘴。 冰场已经关闭了。 但也挡不住孩子们看热闹的热情。 大坝上站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就那么盯着冰面上热火朝天的劳作。 冰洞里每次跳出鱼来,就引来他们的欢呼,好像这鱼跟他们有关系似的。 他们的欢呼声,总会引起两只黑胖子的警觉,对着大坝方向发出几声稚嫩的汪汪声。 现在它们就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了。 熊宝却见怪不怪的窝在雪地里,待两个小家伙停下叫声,它就忽前忽后的纵跃横跳,引得它俩也跟着学。 卢妈妈和胡大娘也来值班室帮忙。 卢昌华和胡大贵看了阵热闹就跑回了值班室。 屋里炝爆葱花的香味弥漫出来,两人都使劲的吸着鼻子。 “抱点柴火来。”
“好嘞。”
他俩又跑去抱了些木头,在院里用斧子劈开,抱到灶台边。 炉子里又添了柴火,打来了泉水,坐在炉子上烧着。 一上午,凿出了十几个冰洞。 冰洞蹦出来的鱼早就在雪里冻硬了。 他们都回来吃饭了,卢昌华和胡大贵就扛着编织袋去捡鱼。 他俩把鱼装进袋子里,用大马针缝口,摞在了冰面上。 这也装了十多个袋子。 大坝上的孩子们见没热闹可看了,这才三五成群的往家走,回去报告,卢家打鱼了。 下午的工作依然是打冰窟窿。 到太阳西落,也只是打了十几个。 卢昌华和胡大贵的工作变成了捡鱼。见今天不可能下网了,两人就把装好的鱼扛回了值班室,摞在了窗台下。 近四十袋的鱼堆成了一堵矮墙。 吃完晚饭,老卢把锅灶拾掇好,这才带着卢妈妈和胡大娘一起回去。 好在值班室的火炕不小,十几人勉强住下,可也热乎不是。 为了给他们腾地方,卢昌华和胡大贵都得回家住。 为防万一,司机师傅把汽车开了上来,停在了值班室院里。 值班室的院子看着挺大,可挤进来两台汽车,立马就拥挤不堪了。 卢昌华把泉眼和烧柴的地点都交代清楚,这才和胡大贵回了家。 第二天,老卢和卢妈妈就起了大早,蒸了七八锅馒头。 又炒了个大锅菜。 一起抬着去了水库。 这些人也是常年在外跑的人,吃得了苦。 张帆反而是有点吃不消。 他毕竟是业务科的人。 领导不放心,怕出啥问题,才让他跟着来的。 平时这种活他才不会来呢。 饭后,捕捞队在把头带领下,开始下网了。 就见把头用一根大拇指粗细的长木棍,尾部系上绳子,就把木棍放进冰洞里,调整了方向,指向了下一个冰洞。 下个冰洞也有人用工具在水中寻找木棍,找到后把木棍拿出冰洞。 他们就拉着木棍后的绳子。 这绳子很长。 就这样,一个冰洞一个冰洞的穿木棍,把绳子从一个个冰洞中拉出,用短木棍架在冰冻上,使绳子的一段露出水面。 穿了十几个冰洞后,把绳子的尾部系在围网的索具上。 从离网最近的冰洞开始拽,一点一点的把网沿着各个冰洞的走向拽,一直拽到指定位置为止。 冰洞有三十多个,基本涵盖了冰面。 这网一直下到了下午三点多钟。 两台汽车相互连接,后面这辆有一个绞盘。 直接与围网的绳索相连。 最后出网的冰洞很大。 直径有三米多。 下午来围观的大人小孩有上百人,站在大坝上看热闹。 其中就有不少想买鱼的人。 “起网。”
把头一声高呼。 绞盘就缓缓的搅动起来。 两三个拇指粗细的绳索被拉的笔直,越拉越沉重。 汽车竟然被索具拉着往冰洞的方向滑动。 砰~ 后一辆汽车猛地拉住了前一辆,这才止住了滑动。 两辆汽车僵持了一阵,又向冰洞滑去。 “启动,开车。”
汽车发动后,缓缓的向前行走。 这才止住了颓势。 “出水了,出水了。”
随着人们的高呼,索具到了尽头,冰洞中渔网出水了。 “噼噼啪啪~~” “扑棱棱~~” “噼里啪啦~~” 一条条肥硕健壮的大鱼出水了。 在网中拼命的挣扎。 很多鱼到了冰面也不认命,玩命的拍打,争取那不存在的生机。 出水的鱼越来越多。 两辆汽车喷吐着黑烟,后轮在冰面上打着滑。 大网还在缓缓的出水。 大坝上围观的人都张大了嘴巴,久久不愿闭上。 这是多少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