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三人一起坐在餐桌前用餐。郭佳琪还想着什么时候跟宋锦程说出门方便，却听宋锦程说：“你早点去吧，尹秘书虽然做事周到，可毕竟只是个秘书。”

郭佳琪惊讶极了。昨晚，宋锦程反常地抱紧她之后，又松口允许她去看李征淳之后，两人只是静静地拥抱了一会。后来，宋锦程去洗澡了，她回房后，他也没有过来叫她。他像一座冰山一样出现融化的迹象，这让郭佳琪惊讶之余，也生出了莫名的恐惧。无怪她多疑，实在是宋锦程过于反复无常。所以在早上，郭佳琪还是不敢相信宋锦程是真的让她去看李征淳。瞧着他心情好像不坏的样子，她还是决定跟他知会一声。在宋家公寓里，陈姐表面上是服侍他们的人，而实际上更是监视她的人。只要她一出门，别说藏在暗处无数的保镖，就说那陈姐肯定是立马跟宋锦程汇报。凌墨依旧是快言快语：“郭小姐要去哪呀？”

宋锦程看了他一眼，眼光中蓄含深意。“我去看李助理。”

郭佳琪说，“打算九点出门。”

前一句算是回答了凌墨，后一句则是回复了宋锦程。“啊……”凌墨夸张地朝后一仰，不知道是做戏还是真的，很吃惊地道，“你不会是要去神经病医院吧？”

宋锦程捂住嘴，咳嗽一下，郭佳琪则微微笑了笑。“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凌墨看着两人，“你们怎么都是这一副表情？”

“听说，李助理并不在你说的那个医院。”

郭佳琪说，“他现在在志浩私人医院养身体。”

“程，你不是说要把他……”随即凌墨的眼睛眯起来，很奇怪地道，“原来你只是说说而已啊。”

靠，这么多年的兄弟，你竟然连我也瞒得紧紧的，让我跟个小丑似的，让我丢死人了。还说你这只是在演戏？还说你对郭佳琪没有半分情义？你连见色忘友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死不承认？宋锦程在半空中接过凌墨射过来的如炬目光，没有任何愧疚心虚。凌墨气急，却也无可奈何。在宋锦程面前，他就是一个小弟的命，就算他拿他开涮，那也是他凌墨的福气。不过，惹一惹他，逗逗他还是可以的。于是，他抽回目光，朝着郭佳琪微微一笑：“佳琪……”声音里也带上了桃韵。郭佳琪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第一反应却是转过头看宋锦程的反应。宋锦程低垂着眼眸，仿佛是睡着了，根本没有听到凌墨刚才的话。“佳琪……”凌墨又甜甜腻腻地叫道，“刚好我也想去看看小李，让我搭个顺风车呗。”

“你……”这话说的一点都不真。昨天还说讨厌李征淳的不得了，刚才听说她去看，还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觉得李征淳待的地方就是人间地狱一般。怎么忽然之间，他就改变主意了，还说他也想去看……假，太假！莫非是宋锦程让他跟着去监视自己的？念及至此，就不难解释凌墨跟宋锦程眼神对视之后，忽然改变主意了。“好啊，一起吧。”

郭佳琪回答。凌墨欣喜不已的样子：“真是太好了，那么，我现在上去换一身衣服吧。为表示诚意，看望病人要去早点的。”

宋锦程终于抬起头：“你是闲人吗？”

“程，虽然我只是临时坐镇郭氏，可是，我也算得上是小李的顶头上司。跟他共事那么几天里，我跟他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现在他出事了，与公与私，与情与理，我都该去看看他吧？”

凌墨的笑容愈加灿烂，台词说得越来越滑溜了。宋锦程的脸色果然愈加深沉，暗藏在餐桌下的右手手指，紧紧捏住，指节间已然泛白。郭佳琪斜了凌墨一眼，讥诮地道：“凌先生还真是一个好上司。”

“哪里，哪里。”

凌墨谦虚地道，“从小李忠心护主的壮举中可以看出来，郭总裁也是一位非常好的上司……”他说完还得意地朝着宋锦程意味深长一笑。两人旁若无人，互相吹捧，简直就没有把宋锦程放在眼里。凌墨估摸着宋锦程快要掀桌子了，赶紧开溜：“那我先上去换套衣服。”

“不用换了，陈姐。”

宋锦程扬声高喊，“赶紧去把凌先生的行李打包好。”

凌墨脸垮了下来：“程，不是……别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一个人，现在却是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他不停地合着双掌，求饶，就差跪下来求宋锦程了。郭佳琪错愕之余，心灵深处又涌起了恐惧感。看样子，凌墨并没有跟宋锦程合伙做戏来耍她。那么刚才，自己答应了跟他一起去看李征淳，是不是惹恼了宋锦程了？他们两人的关系那么铁……宋锦程已经是说翻脸就翻脸，让凌墨收拾包袱走人，眉头都不皱一下。而自己只是他的……不敢想。“郭小姐，你跟程说说情嘛。”

凌墨见宋锦程无动于衷。刚才陈姐已经快手快脚去楼上给凌墨收拾行李了。凌墨苦苦哀求，好像都没有效果，只好转向郭佳琪，希望她能帮他向宋锦程求情。郭佳琪原本就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帮他求情？对于凌墨的哀求，只能选择视而不见。“郭小姐，郭小姐……”凌墨竟然过去拉扯她的胳膊。郭佳琪挣脱开，他却又缠上来。宋锦程把手头的碗摔在地上，声音冰冷无度：“你还来劲了？我给你两分钟的时间……”他抬起手腕看表，已经开始数数字：“1，2，3，4……”凌墨迅速变了一个脸，站起来往外走：“好，我走。不妨碍你了……这都要过年了，居然还把我赶出门去，以后不要有求到我的时候，哼……”他嘀嘀咕咕，英俊完美的脸庞，在背着两人的时候，闪现狡黠的神色，几乎要捂住嘴巴偷乐了，最后还是硬生生忍住，咳嗽一下，把腰板又挺了挺，说道：“算了，我还是回美国吧，我去跟我爸爸说，宋锦程把我撵回来了。”

郭佳琪诧异地看到，凌墨在提到自己爸爸的时候，宋锦程的嘴角狠狠抽了一下。看样子在这个世界上，宋锦程不是没人治不了的，那个凌爸爸看来绝对是个厉害的角色。宋锦程肯定会留下凌墨……果然，宋锦程垂下手不再数数字了，道：“离过年还早着吧？”

凌墨转身：“只有半个月了，程，你真的要把我赶出去，让我孤零零地回美国吗？”

“住酒店不是更好？”

宋锦程说，“就算是回美国，也是一家人团聚，过年也有气氛点。”

“我喜欢在这里。”

凌墨现在完全一副笑脸，变脸比翻书还快。宋锦程的脸色变得很奇怪，郭佳琪觉得他有些啼笑皆非了，可是，面上却好像还要努力保持着一种冷酷似的，这让他整张俊脸显得有些许扭曲，冰冷的僵硬的，显得别扭极了。总之一句话，凌墨就是要赖在这里不走了。郭佳琪心里想笑，而脸上却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神色。这个凌墨还真是有意思。刚才看宋锦程凶狠地赶他走，他明显趋于弱势，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同情，而现在郭佳琪却觉得宋锦程有些值得同情了。有这么一个朋友，无赖一般地缠着你，真是个大麻烦。看到一向冷冰冰强势霸道的宋大总裁也有吃瘪的样子，她心里就觉得痛快。私下里，对凌墨的印象不由又好了几分。他们两人之间的僵局，郭佳琪正满怀期待着看宋锦程要作何反应，就听楼梯处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是陈姐已经把凌墨的行李收拾好了。凌墨快步走到楼梯处，冲着陈姐挥手：“放回去，放回去。”

陈姐探着头朝着下面望，可是根本什么人也看不到，郭佳琪跟宋锦程依旧坐在餐厅里。陈姐有些为难地说：“凌少爷，这可是宋先生吩咐的，这……”这个凌墨虽然嘴巴甜腻，讨人喜欢，可是来的时间尚短，还没有彻底博得陈姐的心。或者是说，在陈姐的心里，她的老板只有宋锦程一个人，别的人对于她来说，都是客人，她需要招待的客人而已。“宋先生已经发话了，他说留我在这边过年。”

凌墨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而且他说话声音很大，一字不漏落入餐厅里那两人耳中。郭佳琪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捂嘴一笑。宋锦程没好气地说：“很好笑吗？”

郭佳琪站起来，走过去，柔声对着陈姐道：“放回去吧，宋先生刚才跟凌先生开玩笑呢。”

“是吧？”

凌墨得意地说，“你看……快点放回去吧。哦对了，陈姐不好意思，我原本放在床上的几件衣服都是要洗的，麻烦你帮我洗了，熨好，挂在衣厨里，谢谢！”

陈姐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郭佳琪对着凌墨道：“啊，不好意思，我先上去换衣服。”

“你这是要准备出门吗？”

凌墨追着问。“是啊。”

郭佳琪话音刚落，凌墨已经从她身边蹿了上去，“我也换衣服，等我。”

经过这么一闹，已经把宋锦程得罪了，他哪里还敢待在家里，面对他那一张冷冰冰的脸？郭佳琪心里不安，朝着餐厅的方向望去，那人已经站起来，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烟来抽。在家里，郭佳琪很少见到他抽烟，是烦躁吗？确实，如果她也有像凌墨这样的朋友，也会被搞得烦躁不安的。只是，宋锦程不是万能的吗？在任何时候不都是一切掌控在手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