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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太羽清光之花弄影 > 第三章:妙手毒王(上)

第三章:妙手毒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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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普明一剑退开四邪,此时一掌,全力施为。掌中流风逆行,化三三奥妙。黑牌怪人心知此掌难消,一身修为,尽化一掌,掌式一出,亦是风雷阵阵。杨普明冷喝一声,掌式骤然变换,错开锋芒,直击黑牌怪人胸口。功力再催,黑牌怪人胸口深深陷下,一身黑袍似是不堪受力,化作碎片溅开。黑牌怪人浑身抽搐,一双灰暗双瞳竟似将要冲出眼眶,遍布血丝。再闻哀嚎,仰头喷出一口鲜血,瘫软在地。“老三!”

四邪惊呼一声,忍不住心中悲痛,眼中老泪浑浊。同胞兄弟惨死如此,满腔愤懑,唯有仇寇首级,方能消弭少许。饶是赭牌怪人右臂已断,仅凭可用左手,捡起断臂手中苗家弯刀,与三邪步入战团,誓为兄弟瞑目。杨普明一掌杀敌,功力损耗泰半,眼见四邪联袂攻来,坚韧意志,不由他后退半步。灌力剑身,方要迎敌,体内真气翻涌,经脉倒行,喉中一阵腥甜,“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身形不由一摇。云青念见状,快上一步,扶起杨普明。四邪见状,更添必杀之心。功力直催,激起寒风如刀割面,隐隐生疼。“狂徒休得猖狂!”

却听一声洪亮高喝,随之万点星芒飞驰而来。四邪同时惊呼,手腕疼痛难忍,掌中苗家弯刀脱手落地。循声望去,但见一条青色人影,翩然而至。云青念见状,莲步快移,焦急道:“诸葛先生,杨大哥怕是气火入心,须得赶紧调养才是。”

诸葛柏闻言,眼中更是怒火,双拳紧握,绷起根根青筋。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双拳不由颤抖,带着一丝不甘,狠狠道:“还不快滚!”

白牌怪人虽有报仇决心,却识得眼下局势。暗中计较:“此人武功与杨普明比较,怕是所差不多。”

咬牙道:“好得很,诸葛八卦村的人,此事,我们五邪记下了,我们葬火教也记下了。”

五邪中黑牌怪人虽死,但“五邪”之称,对于此五人而言,多是情谊与荣耀,岂能就此更改?当下转身抱起黑牌怪人尸体,道了声“走”,双足一点,当先跃出高墙。赭牌怪人俯身捡起断臂,道:“告诉姓杨的,断臂之仇,杀兄之恨,总有偿还之日。”

说罢,与其余二邪一并离开。眼见四邪离开,诸葛柏眼色赤红,怒火难抑,紧握的双拳中,竟滴出血来。“小……小姐……”忽听一人呼叫,紫环带着满头大汗跑来,见杨普明蜡白如纸的脸上布满汗珠,一袭白衣沾染血痕,不必多想,亦知其中原委。也不出言讥讽,从云青念怀中接过杨普明,道:“小姐……”不待她说完,云青念已然打断:“诸葛先生,还请将杨大哥送至禅房,小女这便寻得禅师。”

说罢,当先走出院门。月色清冷,禅院幽深,老屋陈旧。一盏青灯燃烟云,一身枯槁似危坐。良久,起身。一侧云青念上前一步,修眉深锁,满面焦急,问道:“禅师,杨大哥现下如何?”

灵台禅师一晃枯瘦手掌:“并无大碍。”

见云青念、诸葛柏二人颜色稍缓,继而说道:“只是气劲逆行,稍做休息,便无大碍。”

俯身看了眼尚在昏迷中的杨普明,眉头微微一皱,不知心中思索着什么:“说来倒是奇怪。杨居士经过星魔棋阵之后,再是强运真气,以致气劲逆行。若是寻常,非得走火入魔不可,更何况杨居士身负‘长空破元气’此等纯阳霸道的功力。想不到……”他话未说完,但其后意思,却是不言而喻。“莫非……”云青念似是想起什么,说道:“莫非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灵台禅师深思良久,道:“怕是真如诸葛居士之前所言。”

诸葛柏闻言,一脸思索,不置可否。烛影摇曳,照着三条各有所思的身影。次日晌午,古钟叩梵音,阵阵洗尘寰。时来鸟吟脆,风吹天色青。一夜休息,杨普明伤势好转泰半,看着身侧鲜花娇嫩,绿草如新,心情自是一番大好。不觉信步而行,竟又是来到摆放着星魔棋阵的院子前,伴着佛音渺渺,不由念起云青念口颂《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时的专注摸样,莞尔一笑。再跨步,陡然便见云青念与一长衫男子并肩而立,款款而谈,言辞神色,颇有几分嗔意。反观那长衫男子,眉宇间正气凌然,举止温文尔雅,立足有如宗师。交谈神色,虽有几分责怪,却蕴含说不尽的绵绵情意。背上挂着一柄古朴长剑,剑柄纹路交织如麻,却是端得雪亮。杨普明立身武林数载,眼光何等老辣,只此一眼,便瞧出此剑不凡。杨普明见状苦笑,心中没来由一酸,微微摇头,转身便要离去。忽而闻得“天玄教宗多阴谋奸佞之辈,岂能轻言相信”,眉弓紧锁,心头不悦。落足轻缓,脚步微移,倒是要听听这长衫男子说些什么。但听闻娇哼一声,云青念口中多有不满之色:“天玄教宗立身中原以南,的确与中原正统有壁垒分明之意,但论及处事原则,行布施,多善为,怎能以阴谋奸佞批论!”

不待长衫男子反驳,又道:“若是正统以外,便引为魔教,那诸葛先生,是否也是魔道中人,我云府是否也是魔道组织?”

“青念!”

长衫男子口中责备:“这怎可一概而论。你或可不知,不日前,邬延言押运四十尊红衣大炮入朝,便是要交与弃老将军一抗倭寇,却是被杨普明所截获。如此行径,不异于卖主求荣,妄至百姓性命。若是他日遇到,定当为民除害。”

杨普明闻言,又是一惊:“交与弃老将军?宗主却是为何以为是对付我天玄教宗?若当真如此,这般行径,的确令人不齿。莫非情报有误?”

又听云青念道:“朝野内外之事,我不过一介女子,并不知晓。但天玄教宗之中,不少英雄侠士,多有走投无路,正道不允,这才归入天玄教宗之内,而非有意与正道为敌。何况红衣大炮一事,其中多有机巧,尚需查明才是。再则,这些许年来,赵飒飞亦是分兵抗倭,难道即便如此,这些死于抗倭英豪也是你口中所言的魔头么?”

话虽有疑问,却饱含一番坚定,另长衫男子不由咋舌。“这……”长衫男子迟疑片刻,道:“有道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为了苟活于世而背叛良知,怎堪‘英雄侠士’之名?”

云青念一时哑口,转念间,道:“昨日葬火教前来擒捉于我,听其言中意思,似是要以我挟持家父,幸得杨大哥解围。你身处中原正统,他日相遇,你又当如何?”

杨普明心头一暖,刚毅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苦笑。武林之中,为夺利益,杀亲之人不乏少数,何况本就相互仇雠?这许年来,杨普明所见,多有血腥不堪,每每念及,心中多有厌恶。长衫男子重重一哼,道:“杨大哥,又是杨大哥,分明就是天玄教宗的魔人。”

也不顾云青念乍变脸色,续道:“他身居天玄教宗白虎堂堂主,其身份何其显耀。多年来为赵飒飞左膀右臂,杀我正统人士不可细数。三年前赵飒飞身陷‘紫薇七绝阵’,若非他拼死相救,又怎得如今武林三分之势?此人不除,委实无颜相见各位前辈。”

且说三年前,中原正统受皇命,八派联合于洞庭湖一战天玄教宗。天玄教宗高手众多,加之占据地理优势,八派高手死伤泰半。其后昆仑紫薇七老,开“紫薇七绝阵”一困宗主赵飒飞与日月坛主,一时局势逆转,教宗七大主管尽数战死,日月二位坛主为护得赵飒飞生机,困死七绝阵中。杨普明奋力拼杀,一身伤痕无数,于阵中救出赵飒飞,折转天玄教宗。正统兵力已衰,紫薇七老年事已高,再无一战之力,方才作罢。“自古战事民之所哀。”

云青念幽幽一叹。洞庭一战,无论派别,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三日不绝。每念及此,云青念虽不在其中,亦忧怀无数。一想到杨普明那般舍身护己,又是一阵心悸:“杨大哥终归因救我而重伤。一直以来,我未曾相求于你,只是此事,希望答允。”

长衫男子冷笑一声:“青念,你终究是个不曾涉足武林乱世的女子,怎知这世道人心险恶。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你来此灵台寺多日不曾出事,倒是这杨普明一来,便遇到这番危机,说不得正是天玄教宗与葬火教合而谋之,欺骗于你,利用你之信任,谋取利益。再退一万步言论,即便巧合,怕也另有图谋。”

杨普明本是沉于当年中原正统与天玄教宗洞庭一战。云青念一语“自古战事民之所哀”更是令他悲伤不已。未曾想过,这般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竟有这般感概。再闻长衫男子所言,一时气从中来,双拳紧握,凸出根根青筋:“想我杨普明,虽非什么大英雄,但所行所为,自诩不愧天地,何曾如你所言这般鼠盗之辈。”

便要现身,却听得云青念怒道:“杨大哥断非如此小人,你这般妄自猜度,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话未说完,一记清响,云青念脸上已然多了一张掌印。白皙的脸颊,映衬着通红的掌印,盈满泪水的眼眶,真真叫人好不怜惜。“你……你……”云青念再是说不出话来,泪水宛若玉箸般滚滚落下。长衫男子一掌后,也是一脸懊悔之色,却不知如何安慰,苦叹一口气,道:“唉,我……青念,那次洞庭之战,我点苍剑派掌门死于其中,杨普明此人我断然不会放过。现下他因你而伤,我也不做趁火打劫的卑鄙小人。罢了,青念,明日便与我回太原去吧,若是你心存芥蒂,便交由云前辈定夺。以云前辈的见识广博,想来比我看得通透许多。”

长衫男子口中的“云前辈”正是云青念的生生父亲,亦是太原云府主人云镇东。云镇东此人生性豪爽,与中原正统八派相交极好,却不在正统之列,处事极为低调。杨普明从未见过云镇东,对其姓名如雷贯耳,即便是宗主赵飒飞论及此人,亦多有钦佩。相传洞庭之战前,西域葬火教兴兵中原,其时教主葬火老祖一身邪功当者披靡,无人可敌。云镇东亲领云府上下百余家丁,与武当、昆仑二派奋力相抗与唐古拉山。云镇东更是与武当掌门清封道人联手一战葬火老祖,三日不息,将其挫败,一时引为武林佳话。葬火老祖身负重伤,领兵退回葬火教,而云镇东、清封道人亦是元气大伤,闭关修养。是以洞庭之战,云府并未参与,而武当亦只是派出掌教弟子。洞庭战后,云镇东深感武林风波,决议金盆洗手,不谙世事。想来一代英豪,就此隐于市井,不由令人扼腕叹息。而于云青念相谈之人,口中所言,已然暴露其为点苍剑派中人。对于此人,原先观其背上长剑,杨普明已能七八分,此刻更是确定他正是现任点苍剑派掌门、中原正统盟主裴风战。此人少年成名,武艺卓绝,文采惊世,乃武林中少有的文武双全之人。近年来,中原正统与天玄教宗之间虽未有正式厮杀,但暗中争斗不在少数,掣划正统之人,正是这位名动北武林的点苍剑派掌门。杨普明与他并未沙场相见,但布局交锋不在少数。裴风战运兵如神,攻守兼备,杨普明剑走偏锋,二人每每交锋,不过平局告终。对于此人,杨普明一直心存敬重,此番北上,本有意一见。不料此番听其所言,不免有见面不如闻名之感,大为失望。心中幽幽一叹,玄功默运,悄然离去。月明星希,如清如洗,铺将下来,化作片片银练。古寺一片安详,梵音轻袅,檀香悠渺。时而虫鸣,更添寂寥。清浅的叩门声打破一片沉寂。门外来人,伴着明月清风,送来一阵黄鹂脆响:“杨大哥,休息了么?”

几日琐事萦绕心头,加之白日里裴风战与云青念一番对话,更是浇得杨普明满身思愁,怎堪入睡。忽闻门外呼唤,快步上前,打开门扉。却见皓月银辉下,俏生生站着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女。双眸微红,隐含泪光。杨普明心生不忍,晚风袭来,不由打了个激灵,忙说道:“夜间风冷,委屈云姑娘进屋相谈。”

说话间,身形侧开,让出路来。”

云青念应允一声,并未进屋,站立的娇躯在风中微微颤抖:“杨大哥,明日一早小女表要返回太原了。特向杨大哥此行。相救之恩,青念此生不忘。”

杨普明暗自苦笑,知晓其间缘由,却不便道破:“云姑娘勿须挂怀。便是他人遇此,亦不会袖手旁观。况乎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劳惦记。”

云青念轻叹一口气,秀眉紧蹙,道:“杨大哥言重了。青念今夜造访,着实有一不情之请,还望杨大哥成全。”

杨普明暗中寻思:“云姑娘生性任惠,不忍战事。与裴风战关系匪浅,若是要求于我不得对其下手,那当如何?”

沉吟片刻,道:“在下唐突,白日姑娘与裴掌门所言在下无意听闻。姑娘与之所求,亦有所知晓。在下先行谢过。但诚如裴掌门所言,寺中相遇,便做不知,日后沙场相遇,尚是敌手。”

他言语之中,留有转寰余地。寺中相遇故作不知,乃承云青念白日与裴风战请求之恩,为其留下台阶,日后敌手,也为自己设下后路。云青念神情先是一惊,继而平静下来,道:“武林恩怨,结时容易解时难。杨大哥既有听闻,青念自当不可勉强,也不敢勉强。倒是另有他事请求。”

杨普明当下说道:“若是他事,在下自不会推脱,便是刀山火海,亦无所畏惧。”

说道最后,倒有几分调笑之意。不过男儿一诺,千金不改。云青念闻言,掩唇轻笑,一时梨花百媚竞相生,看得杨普明一时痴醉。云青念双腮微红,愈发娇艳,秋波流转,看向杨普明刚强面容,那如云破月一般笔直的脊梁,不由少女情怀萌动,再生晕色,香兰吐气,道:“杨大哥,救命之恩若不挂怀,何异背信弃义的小人行径。青念不复多想,只望他日若有相报之机,大哥切莫推辞才是。”

说罢,娇美的脸上陡然凝结凌然浩气,俨然一派王者之风。杨普明心念一动:“果真将门虎女。”

当下正色抱拳:“既然姑娘如此说,在下自当如此为。推算时间,不日在下亦要北上,若途径太原,定亲登贵府,拜访令尊。”

云青念暗中一喜,红晕双腮再添飞霞,作揖告退。俏丽的身影,渐渐浸没在那浓浓夜色之中。杨普明缓缓合门。见他脸上已不复之前颜色,苍白如蜡,浑身也如虚脱一般,斜倒下来。怔怔望着窗外皓月光滑曼妙,心中唯有悲怆惨然。陡然眼中一亮,面前桌案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张黝黑的半片面具,苦笑一声,快步出门。古道苍苍,车马萧萧,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杨普明心中百感交集,化为长叹。灵台禅师不问红尘,扬了句佛号,步入寺中。诸葛柏见这堂堂天玄教宗白虎堂主竟有这般儿女情长。西厢长亭送别,亦不过如此。性情中人,最是相惜,当下说道:“杨兄,男儿当自强,何需拘泥如此?古人自有煮酒论英雄,我们何尝不能以茶代酒而论天下?”

他一语之中,真如醍醐灌顶,教杨普明心中好一阵自责。自觉大事未成,儿女之事不当过于思索。爽朗一笑,与诸葛柏联袂入寺。二人选了一方僻静所在,搭架设盘,放壶置杯,小火渐旺。诸葛柏连满两杯,轻烟袅袅,幽香沁人。杨普明淡然笑道:“贤弟真乃高雅之士,这饮茶之道,可又胜愚兄了。”

诸葛柏含笑摇首,道:“雕虫小技,何足道哉?杨兄何必妄自诽薄,自谦过甚?虽说相交甚短,但在下自诩观人尚有几分火候。若是杨兄他日有心太平天下,愚弟定然将于杨兄好好探讨一番了。”

话锋一转看似恣意闲谈,实则已然铺下后续。杨普明心中挂物,诸葛柏所言倒未曾听全,但闻“太平天下”四字,感怀伤事,神色黯然,一声三叹,道:“太平天下,何其之难?敬帝坐关,乱党当道,朝廷内乱;葬火西迁,蛊毒更胜,天玄正统,争战不休,武林外乱。如此内外祸乱,何来太平?”

诸葛柏笑道:“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汉衰而有三国,世乱而生魏晋,杨隋暴、李唐胜,五季凶、赵宋出,元人侵、朱明起。古往今来,无不如此。此时正是星辰黯然大衰之象,也是人才辈出之征。”

杨普明闻言心中大快:“赵宗主文治武功,凡我教所及,无不民安。”

诸葛柏“哈哈”大笑,手端茶杯,起身行走,片刻,呷了口茶,道:“愚弟说一句,杨兄莫生气。”

杨普明心念电转,明了几分:“此事切莫再说。”

“不!”

诸葛柏一口打断,道:“赵宗主或有救世之心,却无济世之才。普天之下,说得上由此能为平定乱世者,着实不多。”

杨普明对赵飒飞敬若明神,亲比父子,听他这般一说,颇为不悦:“诸葛兄倒是有何高见?”

称呼一变,“诸葛兄”三字已然疏离几分,可见心中不满。诸葛柏不以为意,又是一笑:“算来,点苍剑派裴风战,少年英才,虽存侠道,但心胸狭隘,难为大事。武当清封道人,不拘尘礼,但其放浪形骸,不可不可。雪山剑派太子清,剑法出群,心敞如海,不失为人选。而杨兄,武功之高,仅凭‘南武林第一剑客’之名可见一斑。运兵之术,独具大将风范。人品亦是上等。若是委身堂主,实为大材小用。”

杨普明顿时明了其中真意,才欲论述,又被诸葛柏打断:“李渊乃隋臣,太原兴兵,而有圣朝。赵匡胤本为郭周检点校太尉,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亦有赫功。杨兄,你以为如何?”

杨普明哑然:“贤弟言重了。愚兄不过奉命而为。”

诸葛柏饮尽杯中清茶,又满一杯,神秘一笑,道:“我诸葛家与神算一眼天机素有交情,那灵台禅师所言九人我亦知晓。数月前,一眼天机夜观天象,天下必有新圣出现,以救乱世。又占卜告天,更得星象南移,可不是说你天玄教宗么?试问,贵教之中,除却杨兄,更有何人?再言之,若非如此,那九人何必寻你,更何必将与《星魔阵》休戚相关的‘星魔棋阵’留于你?”

杨普明虽知冥冥天意安排,但此事玄之又玄,隐隐几分得意间,更多却是无奈。诸葛柏再三相劝,杨普明只是委婉推辞。诸葛柏见他忠心诚诚,再是逼近,怕是坏了二人和气。又想世事无常,他日定数一到,杨普明终究骑虎难下,不得不为。倒也不再多费唇舌。二人共话古今奇人,言中多有武林秘辛,不凡见解,倒教二人互生倾佩。不觉时日将逝,直至烈阳当空,方才停下。午休过后,诸葛柏忽而接到家书一封,信中所言,其母病危。当下,诸葛柏向灵台禅师借了马匹,策马离去。诸葛柏一走,杨普明愈发无聊,时而与灵台禅师讨论佛法,受益匪浅,将至傍晚。用过晚膳,见夜空星辰璀璨,宛若美人秋波。杨普明心中一动,不由记起云青念那般姣好面容。想到佳人远去,一时不能自以。见桌案上又多出一张半片面具,不过面具朝下,摇头苦笑。连夜拜别了灵台禅师,就近买来马匹良驹,北上太原。春光温婉如浴,洒满整条古柏小道。一辆通身紫红的马车徐徐驰来。赶车人少年英姿勃发,目光锐利如鹰。泛着古铜肤色的右手微微下放,盘坐的身前,横置一柄长剑。剑鞘古朴老旧,剑柄却是雪亮非常。风,穿梭过树林,树叶婆娑作响,似是送着马车上的行人远去。车幔一卷,自车厢内钻出一紫衣少女,坐在那少年身侧,一双剔透纯净的眼眸,看也不看那柄长剑一眼,望了望远方,但见距马车一射之地,竟有淙淙溪流,一时喜上眉梢。再近时,溪水晶莹如玉,流淌间,似玉带环身。溪水叮当作响,使得行者疲倦的身心舒畅淋漓。紫衣少女美眸流转,指着那一湾溪水,笑道:“裴掌门,前面有流水,不若休息一下,缓解疲劳可好?”

这马车之上,可不正是裴风战三人?紫衣少女紫环对于裴风战大小事迹如雷贯耳,少女情怀,几多倾慕,言语之间,情意绵绵。裴风战打趣道:“是是,你紫大小姐都开口了,区区不敢有违。”

当下停车至溪水畔,扶出云青念、紫环二女下车休息。云青念似是对于昨日争吵仍存芥蒂,下车后,径直一人,与裴风战之间若有若无,保持一段距离,独自饮了口溪水。裴风战见状,也不自讨没趣。此时,四周寂静无声,唯有溪水潺潺,树叶婆娑之声不绝于耳。裴风战口中念道:“漾漾泛菱荇,澄澄映葭苇。虽无菱无苇,清川如斯,亦是好风好景。”

屈身捧了口溪水,一饮而尽,好不痛快。溪水入口甘甜,精神一振。仰首观天,辰时过半。粗略推算时间,尚需一个时辰,便可到与各门派约定地点。想来此地也是在点苍剑派势力管辖之中,奸佞宵小自然不敢进犯,一路警惕消散不少。再观长剑,想到近年来,自己也称得上少年得意,更为敬帝封为中原正统盟主,何其风光?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股傲世不逊。手掌轻握剑鞘,不知何时,竟有几分滑溜,见剑鞘上落上许些白色粉末。剑眉一皱,挥袖拂去。正有几分不悦,便听得云青念、紫环二女轻哼一声,瘫软在地,动弹不得。裴风战可谓身经百战,何等阵仗未曾见过?笑容顿时僵硬,真力扭转,拔剑在手,低声喝道:“藏头缩尾,鼠辈行径,暗中伤人,为人不齿!”

他声音并不大,但内力充沛,竟在树林中久凝不散。忽而神色再变,暗叫不妙,默运玄功,不想真力一滞,再也是施展不出力道,浑身犹如无骨,软软倒落下来。溪水徐徐流淌,叮叮咚咚,传入耳中,却丝毫感受不到那涤荡人心般的美妙,仿佛杂草中“哧哧”吐信的毒蛇怪叫。三人心头一凛,传来一阵怪啸,声音嘶哑,直教三人一时头晕目眩,气血翻腾。啸声未止,眼前赫然多出四条周身乌衣包裹,身似枯槁的诡异男子。云青念当先一惊,心绪再沉三分。这四名怪人,可不正是与灵台寺中将欲擒拿自己的“葬火五邪”?红牌怪人目比鹰隼,疾电般一闪,嘿嘿冷笑,怪声道:“大哥果然好算计。既可擒下云家女子,又得获至宝。杨普明的云破月固然是难得的神兵利器,可堂堂点苍剑派掌门的兵刃,又能如何逊色?一石二鸟,好招。”

赭牌怪人左手抱住断臂伤口,隐隐颤抖的身躯,似是强按心中怒火,一脸狰狞,咬牙切齿:“看杨小贼对着云家女儿关切模样,以此女为饵,还怕杨小贼不乖乖就范?”

冷哼一声,目光缓缓移向一旁暗自体元纳劲的裴风战,出言讥讽:“中原正统的盟主倒是镇定自若。可怜三哥惨死杨小贼毒手,既然都是中原人,用你的命偿还,亦无不可。”

不禁仰天悲笑,眼角滑落一抹浊泪,映着沧桑可怖的脸颊,愈发凶煞。“你们……卑鄙……”云青念已然提不起丝毫气力,便是这喝骂之声,也不过细如蚊吟。酥胸起伏,不知是惧是怒。裴风战正自以一身精纯功力强压体内毒劲,听闻赭牌怪人出言讽刺,怒火攻心。他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双拳紧握,指甲深陷入肉,细长血流顺着指缝缓缓流落。再听得云青念口中“卑鄙”二字,却似阵阵嘲笑,思绪百转,怒火、妒火一起涌来,张口便是一口鲜血,喝道:“住口!”

身中莫名奇毒,呼喝之声却是中气十足。赤红的双眸,狠狠钩住赭牌怪人,似要将他千刀万剐。白牌怪人未料裴风战还有如此气力,微微一惊,颇为倾佩,口中更显张狂:“听闻你们中原人曾有句话‘半斤的鸭子,一斤的嘴’,怕就是如裴掌门这般了。”

随之“哈哈”大笑。他声音本有嘶哑,此刻这般放肆大笑,更是尖锐刺耳,声声传来,震得头疼欲裂。云青念、紫环二人伸手捂住双耳,怎知,笑声透过手掌逼来,刹时双眸布满血丝,竟落下血泪。裴风战再敛三分功力,目光扫过云青念,最终落在紫环身上,暗叹一口气。云青念见状,惨然一笑,仰首观天,长空如洗,眼中浑浊,泫然欲泪。恍然间,那条白色身影依稀。水流声渐渐急促,哗哗作响。轻风徐来,树叶沙沙声响,伴着“哒哒”马蹄悄然来到,似远还近,若有若无。裴风战当先一惊,剑眉收锋,暗自警惕。那四邪各自诧异,面面相觑。眼神交织,唯有二字——“高手”!青牌怪人俯身趴地,贴耳细听,不过片刻,电跳而起,低声颤道:“没……没人……”白牌怪人惊骇之际,沉声说道:“如此作风,不似杨普明所为。但恐生变,速将三人带走。”

计策已定,当下再不迟疑。云青念见过葬火五邪手段,知其心狠手辣,不由为来人担心。转念间,那条白色身影复又飘过,殷殷期盼,遥望远方。裴风战看在眼中,怒在心头,恨得银牙恨咬,直勾勾盯着四邪。赭牌怪人见状,怪笑一声,走到裴风战身前,睨视道:“想不到裴掌门也有今日。哈哈哈!”

神情陡然一沉,怒道:“让你再看!”

反手一掌,打在裴风战脸颊。不待赭牌怪人收掌,但见银光乍生,一盆血雾喷薄而出。赭牌怪人一声惨叫,仅存左掌在凄厉哀嚎中,坠落在地。众人惊诧之间,一柄雪亮长剑透体而过,裴风战傲然临立,一手推开赭牌怪人尸身,喷出的鲜血,染尽一身华裳,着实悚人。手中长剑明光闪烁,不见一丝血痕,干净得不然纤尘。青、红二邪见势一骇,齐声大喊:“老五!”

便要上前拼命。白牌怪人快上一步,拦下二人,胸膛几经起伏,道:“你的毒……”裴风战长剑在手,无畏无惧,加之怒火焚身,浑身散发暴戾,大喝一声:“纳命来……”一声,如山河跌宕,百叶零落。不及出招,三邪猛然一退,惊道:“是谁!”

裴风战赤红虎目一扫,哪里有人?真气贯剑身,龙吟当天地,誓诛三邪于眼下。“哒哒……”又是一阵马蹄声响,打乱一池秋水。悠悠渺渺,声声敲人心弦。随即,低沉肃杀诗号传来。“妙尽机关流云来,手握缚名莫浪猜。毒蟒吐瘴疮满肠,王戎八绝葬青苔。”

裴风战顿生一阵寒冷,旋身回转,循声而去,拎剑疾削。林中,一道影子鬼魅一般自远而至。迎着裴风战剑上锋锐,巧变身形,已来到云青念身侧,宛若黑云天降。来人手牵一匹高头大马。马身龙兰筋骨,窄胸长背,浅肋阔趾。马尾劲扫,猎猎风动。血红毛发,映衬着来人一身乌黑袍子,愈发幽暗诡异。一双猩红长靴,站立,便有南山之重。左靴上缠绕一柄古怪兵器,刃生三锋,似剑非剑,似鞭非鞭。腰间悬挂鹿皮革囊,细细瞧来,竟隐隐颤动。负背的左手,一袭广袖垂落腿膝。袖口微微上卷,露出五根灰白手指,指节暴突。再往上看去,长发散落披在肩头,发末暗透红色。一张俊俏脸颊,不见丝毫血色,如蜡白纸张,亦不见神情。这般一站,说不出的诡谲异常,森森冷煞,令人不寒而栗。听他冷笑一声,左手垂落腰间,广袖拂动间,云青念顿觉身上压力骤消,体内消失力道渐渐恢复。此人不过二十五六,比起三邪均是小了不少。缓缓走去,一步一寸,好似钟锤敲击人心。白、青、红三邪何等胆大之人,见势仍不禁心头生怯,一退,再退!马止,身顿,距离三邪不过八步。一双深幽绝决地眼眸中,散发着轻蔑,一声哼,惊得万叶一颤,群鸟四散。三邪又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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