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姐妹来墨家长住的事儿，倒是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唯一不高兴的人估计就是钱氏了，毕竟赵家姐妹是赵姨娘的侄女。钱氏和赵姨娘不对付的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因为前段时间过继的事情，两人更是把长房闹得乌烟瘴气的，闹得墨文韬不厌其烦，最后去周姨娘的屋子里躲了几天清净。之后虽然过继的事情不了了之，但是两人的梁子确实结下了。赵姨娘怀疑是钱氏派人去墨白景的书院散布了一些不好的言论，才让墨白景主动放弃了过继去二房的机会，而钱氏则怀疑是赵姨娘找人做了局，让墨白斐染上了花柳病，没办法过继去二房，最后才被墨芜荑给捡了漏。因此两人的关系越发差了起来。钱氏虽然是正室，但是却并不得墨文韬的喜欢，只是生下了两个儿子，这才在墨家站稳了脚跟，而赵姨娘呢，有儿有女，还是老夫人的亲侄女，也得墨文韬的喜欢，所以两人真斗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墨白庭的死，墨芜荑一直都记在心里，之前只是留着钱氏和谭氏去斗，如今墨白巍都没了，谭氏也暂时缩在了青松院，曾家那边的事情进行得也很顺利，墨芜荑觉得，也是时候该和钱氏算一算这笔账了。谭氏这些日子并不好过，由于冯七公子的事情，她被老夫人禁足在了青松院，可外边儿的那些个流言她不能不管，要真是任由其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会被人传成什么样子，最后还是借了谭家的手才将此事给压下去。毕竟谭家现在想要送女儿进六皇子府里，自然不会让人污了谭氏的名声。可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一味地压着流言又有什么用，可想要澄清这件事情又不容易，最后还是谭氏想办法让冯七公子那边改了口，就说这事儿跟什么江宁郡君，跟什么墨家二夫人都没有关系，是冯七自己想肖想江宁郡君，才编了这么个拙劣的借口。横竖冯七公子的名声也不能再烂了，多这一桩事儿也不多。只是谭氏为了让冯七公子改口，也是花了大价钱，让人从扬州去给冯七公子买了两个顶级的扬州瘦马。为此，谭氏也是一阵肉疼。可让谭氏更为头疼的是，她近来又开始失眠了，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会被噩梦惊醒。她时常梦见墨白巍，梦见她那可怜的儿子浑身是血，一身脏污地死在了庄子上，梦见她的巍儿流着血泪一声声地质问她：“娘，你为什么不帮我报仇！”

“母亲，我死得好惨啊……”“我要考状元的，我不能就这么死了……”“母亲，救我！”

“母亲，替我报仇啊！母亲，报仇！”

然后谭氏便会被一身冷汗地惊醒，而窗外，是惨败的月光，照耀着她慌乱的内心。她偶尔还会梦见墨白庭。那个她刚嫁入墨家时，会小心翼翼，讨好地喊她“母亲”，有两颗小虎牙的孩子。她其实都已经记不清墨白庭长什么样子了，更是从来都没有梦见过墨白庭。可是现在她梦见了，在梦里，墨白庭带走了她的巍儿，任她如何怒吼呐喊，墨白巍也都跟听不见似的，只一味地朝前走，她一路追过去，墨白庭却突然回过头来。虽然对方满脸都是血，让人几乎都看不清他的面容，可谭氏知道那就是墨白庭，因为他这个满头是血的模样，和墨白庭死的时候一模一样。“母亲，庭儿在下面有些无聊，便带五弟来玩玩儿。”

“母亲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五弟的。”

说着，墨白庭还咧开嘴笑了，那两颗小虎牙仿佛立马就变成了什么怪物，要将谭氏吞噬一般。然后谭氏就被吓醒了。“夫人可是做噩梦了？”

守夜的小丫鬟听见动静，赶忙上前来看。“掌灯。”

谭氏的声音都沙哑了。小丫鬟忙点燃了蜡烛。屋内有了灯光的照耀之后，显得温暖了几分，可谭氏还是觉得有些冷。她知道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她之所以会梦见，也是因为墨芜荑曾经胡说八道地跟她说过诸如什么是墨白庭带走了墨白巍之类的话。她是不信神佛的。人死了就死了，几年之后就会化为一堆白骨，什么变成厉鬼回来索命的话都是假的，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寄托自己死了之后变成鬼回来报仇。可是她为什么会梦见墨白庭？其实在她还没有生下墨白巍的时候，对墨白庭也是不错的，那会儿墨白庭才几岁，长得乖乖巧巧的，每次见到她都会规规矩矩地请安，喊她“母亲”。那个时候她也是喜欢墨白庭的，可很快她就有了巍儿，再见到墨白庭，不会再觉得他乖巧，只觉得碍眼，尤其是墨文修经常夸赞墨白庭聪明，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从那时候起，她再见到墨白庭，都没了从前那股喜欢。小孩子是敏感的，所以后来墨白庭也渐渐地不跟她亲近了，见了面，也只是跟个提线木偶一般请安，所以她就越来越不喜欢墨白庭。后来墨文修没了，她成了寡妇，要操心的事情也就更多了，好在她娘家起来了，她的日子也不算太难过。可墨文修没了，她的巍哥儿日后就会更加艰难，她不得不提前做打算，二房统共就这么点东西，她必须要留给巍儿才是……谭氏枯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小丫鬟也不敢出声打扰。钱氏近来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她不是觉得自己不对劲，而是觉得墨文韬有些不对劲。以前墨文韬最常歇在赵姨娘的院子，偶尔会到钱氏的院子，或者像之前，他嫌她和赵姨娘闹得乌烟瘴气了，也会去周姨娘的院子躲清静。可最近他却哪个院子都不去了，就歇在书房里。且平日里总是在忙，有时候回家都已经是深更半夜了，一问，就说是太仆寺有事儿忙。可就墨文韬那么个芝麻官儿，能有什么事儿忙到半夜？最近也没有听说朝廷要打仗，那就更不可能有什么事儿忙了。女人一旦起了疑心，那就不会轻易放下。钱氏让人跟了墨文韬好几天，终于发现墨文韬为什么不对劲了。他居然在外面养了个外室！“那外室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身，妖妖娆娆的！听说年纪也不大！”

周二家的在钱氏面前嘀嘀咕咕的道。钱氏气得拍案而起。“好个墨文韬！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干出这种事情来了！”

“夫人先别生气，这事儿还是得好好想想，毕竟看老爷那个劲儿，可比当初最宠赵姨娘的时候还要……”钱氏的脸更黑了。到了墨文韬这个年纪了，还这般痴迷美色的也是少见。“墨家的男人莫不是有养外室的传统不成！”

钱氏咬牙切齿的道。当初墨芜荑来墨家认亲的时候，她还笑话谭氏来着，谁知道现在墨文韬给她闹出一个更大的笑话来。墨文修那外室闹出来的时候，好歹都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墨文修和那外室都没了，可如今墨文韬这个，正热络着呢！而且墨文修那个也是走了正经的纳妾文书的，也算不是外室，而她这个呢？“夫人，要不这事儿，您和赵姨娘商议一下？”

“和她商议作甚？”

钱氏想都不想就拒绝。周二家的赶忙语重心长地跟钱氏解释：“夫人，现在不是您和赵姨娘闹别扭的时候！您想想，您是正室，倒也不怕外面那些妖妖娆娆的小贱人，可赵姨娘呢？按理来说，这事儿最着急的人应该是赵姨娘呀！”

对呀！钱氏眼前一亮。“赵姨娘平日里不就是仗着得宠，不将我放在眼里吗？现在老爷有了新人，我看她还怎么跟我斗！”

虽然钱氏也气墨文韬在外面养外室，可这么些年了，她原本就不得墨文韬的喜欢，所以比起这个，她倒是更想看看赵姨娘的反应。如果墨文韬真的因为这个外室而厌弃了赵姨娘，那她指不定还得感谢这个外室呢！毕竟一个外室，无儿无女的，也就是墨文韬新鲜几天罢了，只要她不答应进门，那她就永远只是个外室，可不比赵姨娘这个老夫人的亲侄女来的威胁大。这般想着，钱氏赶忙就去了赵姨娘的院子。唯独周二家的苦了脸，她的意思是让她家夫人和赵姨娘商议，如何应对这个来势汹汹的外室，怎么就变成她家夫人去看赵姨娘的笑话了呢？而赵姨娘从钱氏嘴里知道这事儿之后，也很震惊。不过随即也就想明白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便是这么个道理了。“既然老爷喜欢，夫人如果大度的话，不妨将人接进府来？”

赵姨娘知道钱氏是想看自己的笑话，钱氏心里在想什么她也门儿清，可她偏生就是不给钱氏看笑话。她又不是年轻那会儿了，还要靠男人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