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之下，沈绾将烦心事一吐而出。“你我兄妹二人皆随了父亲的性子，但凡是欠了人家，再难也要咬紧牙齿还了。”

沈长青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王侯贵胄进贡陛下之物总要谨慎挑选，唯恐出一丁点差错，周王却将此事甩手交给了沈绾。也不知是信任她，还是故意给她出难题。“经过了这回，我欠他的也该还清了。”

沈绾苦涩一笑。沈长青见沈绾为难，不免感到心疼，正要开口宽慰，一道身影映入他眼帘。“绾绾哥哥也在呀！”

桂阳着了件葱黄花卉刺绣褶裙，袄子也配以相衬颜色，一蹦一跳走过来，宛若一只百灵鸟儿。太傅府的下人都知道她与自家三娘子关系要好，刚开始来时还知道通报一声，现在只管让她进来了。左右也是拦不住她的。桂阳踏上台阶，双手撑在桌上，低头打量沈长青面前的纸张。瞧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她两眼一黑，转过头去。“说吧，今儿要我陪你去哪玩？”

沈绾率先开口，一双眸子笑盈盈的落在桂阳身上。许是被桂阳活蹦乱跳的样子感染，方才的愁绪淡了一些。“绾绾这是说的什么话，好似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叫你陪我，我就不能是因为想你才来的吗？”

小丫头嘴里嘟囔着。“再说了，在你哥哥面前给我点面子嘛。”

此话一出，沈绾和沈长青不约而同笑出了声。桂阳性子素来如此，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尤其对待熟人，更是从不讲究规矩礼数。见她这副模样，二人只觉得可爱。“既然郡主有事要找绾绾，我便不多加打扰，先行离开了，你们好好聊。”

说罢，沈长青起身要走。“绾绾哥哥若是有空，不妨与我们一起去马场看马赛，如何？”

桂阳兴致勃勃，一双杏眼眨一眨的，等待沈长青回应。“你方才说的什么来着？”

沈绾故作嗔怪，伸手摁了下桂阳的额头。“哎呀，我是以看望你为主，顺便喊你出去玩嘛。”

桂阳身子挺直了，摇头晃脑说起瞎话。“我不懂骑射，还是叫绾绾跟你一起去吧。”

沈长青婉言推脱。“这次可不是一般的马赛，听说一众官家子弟都去了，就连太子堂兄、周王堂兄他们也在，搞不好还能看到太子堂兄跑马呢。”

桂阳一本正经解释道。“太子堂兄可是连续七年拔得秋狩比赛头筹，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他有多厉害了。今日正好有这个机会，我哪能错过。”

七年，顾晏沉参加秋狩比赛也才七回。“你们就陪我去嘛，好不好？”

小丫头态度放得极低，声音也软软糯糯，叫人舍不得回绝。沈绾手头还有事情未有处理完，这会儿正发愁着，怎还有心思出去看马赛。奈何桂阳催得紧，她又不好驳了桂阳的兴致。“今天天气尚好，只闷在家里可惜了，我看不如和桂阳郡主出去逛逛。”

沈长青也帮着桂阳劝起沈绾。沈绾抬起头，一脸为难望向沈长青。沈长青嘴角微勾，朝她点了点头。“就是！绾绾哥哥说的对！”

桂阳点头如捣蒜。“……那好吧。”

沈绾思忖片刻，答应下来。沈长青手头尚有功课未完成，加之实在对骑射不感兴趣，最终还是谢绝了桂阳的邀请。随后，两个小姑娘坐上马车，一路来到马场。如桂阳所说，今日的马场果然十分热闹。沈绾刚进去时，场上几匹良驹正你追我赶，其中一匹跑在前头，那上面坐着的，正是当今太子顾晏沉。“快看！太子堂兄！”

桂阳剧烈摇晃沈绾手臂，丝毫不掩饰内心激动。沈绾紧紧盯着远处那抹熟悉身影。只见他一身鸦黑，青丝由束带高高绑起，匍匐在马背上。若不去注意周遭人群，沈绾当真以为此刻顾晏沉正叱咤沙场，带领将士英勇抗敌。这和平日里的他截然不同。沈绾不自觉愣住，直到后面看赛的人提醒，她立即反应过来，拉着桂阳就近寻了个空位。“咦？这不是沈家三娘子吗？”

刚落座，一股桂花香味扑鼻。紧接着，杜宁舟凑近沈绾，凤眸微眯起，饶有兴致端详她的脸颊。好巧！一看到杜宁舟，沈绾脑海中不由得浮现那日在马场上，沈烜同她和沈长青说的一番话。杜宁舟那双眼睛和白煊生的极像，但比起白煊，他的目光要澄澈得多。“喂！你干嘛呢！”

桂阳用力推开杜宁舟，护犊子般将沈绾护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马场的伙计怎么看管的，竟叫你这个登徒子混了进来。”

桂阳气鼓鼓的道。“桂阳。”

沈绾小声提醒。杜宁舟虽然长居永城，但这些年也回来过。按理说桂阳不应该不认识他才是。“原来是你这个母老虎。”

杜宁舟见着桂阳，上下打量她一眼，眸中尽是嫌弃。“看来今儿个不该不看黄历就出来，居然跟你撞见了。”

沈绾听着二人对话一头雾水。看来他们两个不止认识，还有仇。“沈三娘子这般知书达理，怎的会跟她玩到一块啊。”

杜宁舟连连摇头，露出悲悯神情。“绾绾，咱们去别处坐，离这人远一点。”

桂阳拽着沈绾手臂起身，可看台上已经座无虚席，放眼望去哪还有空位置。不得已，二人只得重新坐回去。桂阳不愿沈绾挨着杜宁舟，便同沈绾换了位置，坐到了中间。“我警告你，不许再看绾绾，否则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说罢，她朝杜宁舟张牙舞爪。“美好之物人人心向往之，沈三娘子生的倾国倾城，赏心悦目，我多看一眼怎么了？难不成看你？”

杜宁舟“切”了声，不屑收回目光。下一刻，桂阳的拳头就落在了他的胸口。杜宁舟闷哼一声，睁大眼睛看向桂阳。却见桂阳得意洋洋挥舞着拳头。“你这个泼妇！”

“是你太弱了好吧。”

“那也不是你随便打人的道理吧？”

“我打的就是你！”

眼见二人争吵的愈加厉害，沈绾及时制止，拉回桂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