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煤炭燃烧带来的温暖。有了暖炕，她再也不用晚上睡觉的时候蜷缩成一团了。真好。她在看陈啸，而陈啸则是在对付那一堆从废品站收回来的零件，没有除锈剂，就只能用砂纸，一点点把表皮上的铁锈打磨下来。那认真干活的样子让林晓雅有些看不够，最后拉了一把小凳子过去，“我帮你吧。”

陈啸伸手拦住林晓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活儿，我自己做就好。”

他的眼神里除了宠溺，还多了一分诡谲，“要是现在有了钱，第一件事你想做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林晓雅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道：“还钱，要是家里有了钱，我第一件要做的就是把欠邻居们的钱都还了。”

“你确定？”

陈啸追问了一句，“不是买点好吃的，也不是买衣服，而是给大家还钱？”

“确定，”林晓雅很坚决地点头，“吃的差点没关系，衣服等以后还能买，我就是不想欠钱，太难受了。”

陈啸对于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林晓雅不是物质的人，没白疼她。“那就还钱！”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向林晓雅。今天装了两幅天线，赚了50块，除去买这一堆东西花了1块5，还剩下48块5，都赶上林晓雅两个月的工资了。林晓雅没有接，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你又去赌了？”

“当然不是，”陈啸笑了笑，“是赚来的。”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向着林晓雅讲了一遍，林晓雅有些瞠目，“你还会做天线？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陈啸把钱塞进林晓雅的手里，拉着她出了门，“走了，还钱。”

走进东家，数出几张钞票，还了钱之后出来，再去往西家。陈啸不参与，只是背着手跟在她身后，一副悠悠然的样子。林晓雅再也没有了平时见邻居们时的窘迫，连说带笑，开心地不行。等到把所有的钱都还了，林晓雅把剩下的钱数了数，又有些心疼，皱着眉头道：“只剩35了。”

她想把钱递给陈啸，而陈啸则是摆了摆手，“以后家里的钱你管，我负责挣，你负责花。”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晓雅的心瞬间被融化了，嘴一瘪要哭，陈啸赶忙道：“行了，最见不得女人哭，回家了。”

两人回到家门口，发现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探头探脑的往里看，林晓雅一眼认出那是李静的男人朱延年，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正想说话，却被陈啸止住了，他悄悄上前，站在那朱延年的身后，“人没在家？”

“是啊，”朱延年顺口回了一句，随即吓了一跳，一回头看见是陈啸，更是脸都白了，支支吾吾道：“陈兄弟，我是来……”“我知道，”陈啸点了点头，“跟我老婆来对质的嘛。”

“不是，不是，”朱延年连连摆手，神情局促，“都是我的错，我是来跟弟妹道歉的。”

他转向林晓雅，低着头道：“弟妹，我不知道我老婆会来你家闹事，真的对不起。”

看得出那是发自内心的真诚，陈啸的脸色便缓和下来，“说说吧，怎么回事？”

朱延年看了看林晓雅，欲言又止，“陈兄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就在这儿说，”陈啸道：“我不知道你家什么情况，反正我是什么事都不会背着我老婆。”

“是，是，”朱延年一脸窘迫，犹豫再三，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这家伙在街坊四邻里是出了名的怕老婆，这两天赶上家里老父亲生病，需要钱买药，朱延年问老婆要钱，可老婆李静不肯给。正好今天厂子里发了三块钱的补助，他就把钱偷偷地给了老父亲，没想到发补助的事情被李静知道了，逼问朱延年钱哪去了。朱延年也是被逼急了，就编出了钱被林晓雅借走的瞎话，还想着把这两天糊弄过去，有了钱再补上也就没事了，没想到李静直接来陈啸家里闹腾了一番。他满脸羞愧道：“陈兄弟，弟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也是为了给老父亲买药，才想出这么个馊点子，希望你们能原谅。”

让他这么一说，林晓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摆手道：“朱大哥，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

她看了陈啸一眼，有些赧然道：“我们家以前总跟邻居们借钱，你说你把钱借给了别人，嫂子也未必肯信。”

“弟妹大人有大量，我更是无地自容，”朱延年叹了口气道：“我那老婆就是舍命不舍财的德性，还望陈兄弟和弟妹别跟她计较，我替她给你们赔不是了。”

林晓雅这下彻底没主意了，只能看向陈啸，陈啸也算是听明白了，朱延年其实人不坏，就是太老实，镇不住家里那只‘母老虎’。他扯了扯嘴角，“你一个大男人，过的也真够憋屈的。”

林晓雅觉得有些过，偷偷拉了拉陈啸的袖子。“谁说不是，”朱延年深有同感，面色沉重道：“给陈兄弟和弟妹添麻烦了，我一听说我老婆跟你们胡闹，直接从厂子里赶过来了。”

“跟你们道过歉了，我现在就回去跟我老婆把事情讲明了。”

说完很郑重地向着陈啸和林晓雅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那一脸决然的表情，颇有些慷慨赴死的架势，陈啸忍不住笑了起来。林晓雅嗔怪地捅了陈啸一下，一脸同情道：“朱大哥挺不容易的，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人，我听说他虽然是车床厂的车间主任，但没有一点架子，还经常和工人们一起干活。”

“朱大嫂自己没工作，还总嫌朱大哥没本事，这要是让她知道朱大哥把钱都给老父亲买药了，恐怕又要大闹一场。”

之前还被李静当中辱骂，现在反倒替朱延年担心起来，林晓雅是真的善良。“想帮他？”

陈啸笑着问道。林晓雅抬头看向丈夫，“你能帮？”

“你想帮，咱就帮。”

陈啸转向朱延年叫道：“老朱，等一下。”

朱延年停下脚步，回身问道：“陈兄弟，还有别的事？”

陈啸淡淡道：“没什么事，就是想请你一起吃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