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梦魇？”

中州大学，陈玉衡看着高盛带回来的东西，感觉那被网兜着的黑紫色球体，有种篮球的既视感。　　陈校长上手拍了两下，发现果然能蹦。　　“可惜不能带到现实里去，不然给兮兮当球踢挺好的。”

陈玉衡打完了篮球，任由梦魇在网里面挣扎，扭头对高盛说道，“干的很好。”

“梦魇这种脏东西，威力不大，祸害却是不小……”　　一旦泛滥，普通人可得被它折磨的死去活来。　　“加学分，必须加！”

“这学期的奖学金也给你们安排上！”

大手一挥，陈校长豪爽的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亏待了给学校和社会做贡献的弟子。　　高盛自然高兴。　　这学分可不是容易挣的，而且听说等到高年级，学校的老师多了，可能允许学生针对性的拜师，进行更加专业的学习——　　修行到一定境界，还是需要一个“导师”的。　　而到那个时候，学分就会变成老师们收徒的标准之一。　　奖学金也是好东西，符钱和红票子各占一部分，足够学生在修行界和社会上潇洒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高盛高兴的笑道，然后退出了陈玉衡的梦境。　　为了把梦魇交给校长，高盛是把梦魇捕捉在了自己的梦里，然后转交给了陈玉衡。　　现在他一走，梦境自然破碎。　　陈校长坐在办公室里，则是一心二用的分出一道心神，一面沉入梦境一面弄着手上的材料。　　“你在干神魔？”

兮兮溜达进来，发现老父亲正半眯着眼睛，要睡不睡的在写字，一副梦游的神情。　　“在想怎么处理梦魇呢。”

这头梦魇头一回出场就企图勾引凡人凡人魂魄食用，可见性格不是太好的，肯定不能再放出去。　　但它又是现代第一个诞生的梦魇，也许有什么特殊之处，不好直接拿去喂伯奇。　　“你呢，那些荒兽最近又闹什动静了？”

陈玉衡暂时放下了对梦魇的处置，眼皮子一撇，垂向了儿子。　　兮兮跳上了桌子，一屁股蹲坐在成堆的文件上。　　“没什么新的动静，荒兽的生活可是很单调的！”

太古荒兽存在于世的时候，可没什么好环境给它们造的。　　每天的生活就是按照自己的本能，去改造当时荒芜的大地。　　现代这群削弱了无数倍的荒兽，也延续了先辈的生活习惯。　　只要地盘上没有出现“抢工作”的对手，没有被卷的压力，生性暴躁的荒兽只会在结束自己的进食后，趴在窝里睡觉。　　问题在于，它们的食物是岩石土地这种。　　荒兽的体质非常特殊，能够从大地里提出各种元素，然后用身体进行压缩重组，这也是不管陈玉衡给它们喂什么，荒兽都能吃的津津有味，还能放嘴炮的原因——　　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东西，都是源自于大地的。　　再极端的地方，荒兽都能自如的生存下来。　　当然，　　越高级、越纯粹的大地结晶，对荒兽来说就越美味，它们能从中获得的力量也就越多。　　所以兮兮当时会偷偷拿着灵矿去给荒兽投喂，属实是给它们发大餐了。　　“后山还没被它们啃完吧？”

“还没有，不过一个山头已经被吃没了。”

陈玉衡听完差点真睡了过去，梦境里那个分身锤梦魇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能把洞天里自带的山峦给啃没了一个山头，这群荒兽真是养不起，养不起……　　要不是因为它们的杀伤力太强，而现在公家又太弱，陈玉衡都想把这群真的可以靠嘴修地球的荒兽送出去了。　　荒兽诞生的时候，天地都还没有稳固呢，颛顼法自然束缚不了这群太古生命。　　可惜，　　送不得。　　能自产石油天然气的生物，而且还能饲养，搞可持续发展，这种消息一旦传出去，直接美到家了。　　根据后面从荒兽身上采集的血肉，和其分解出来的石油天然气数量比，一旦把这群荒兽饲养出个几千头，那华国至少能减少一半的对外进口。　　加上这几年公家大力推进新能源，减少碳排放的政策，指不定还能再减一减，省省的话自给自足都够了。　　“真可恶，等会还要去修那座山。”

洞天里的山头少了一座，那可是会坏风水的。　　“来来来，和为父一起筛选下适合的人选，这么多的资料看的我头都疼了。”

这段日子，中州大学要招新老师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青丘和公家耳朵里，无数的申请资料像雪花一样飞过来。　　公家自不必说，一直都想和修行界进一步加强联系。　　随着梦魇事件出现，原本还能倚仗热武器制服一些妖怪、荒兽的公家也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实体的妖怪有血条，炮弹洗地好歹是有作用的。　　但没有实体的鬼啊魔的，怎么搞？　　必须要提升调查组的武力！　　以前王朝都有能力通过招揽低级修士，和册封各方高道，组建起如同钦天监那般的半修行半官方的机构，总不能他们搞不起来吧？　　不能总靠别人啊！　　只依靠别人而不自强自主，这个亏公家以前吃的太多了。　　而青丘那边，随着苏娇决心革新，还获得了保守派代表纯狐氏的支持，关于主界的消息自然也在国内传开了。　　封闭已久的妖怪们对主界非常好奇，但又怕隔绝太久，适应不了现代的环境，于是处于中间地带的中州大学就成了他们进入主界的最佳选择。　　更别说那还是个学校了，知识丰富，生活的人又多时活力满满的年轻人，即便没有去当老师，去中州大学住两天也是有利于妖怪长见识的。　　可惜，　　陈校长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要的。　　纵观眼下学校的老师，水平最低的林清池在自己的专业里面可是个绝对的大佬。　　没有一技之长，没能合陈玉衡的眼缘，不符合教学的要求……通通是不合格。　　但剩余的申请书还是太多了。　　这种事陈玉衡也不好摸鱼，一目十行的略过去，得认真仔细的看，所以看的陈校长十分难受。　　心累！　　早知道自己就多排几节课了，能理直气壮的把这些东西甩给寇景，让他去办。　　幸好还有个儿子能抓壮丁，给了陈玉衡一点心理安慰。　　“……这写的都是什么啊！”

兮兮被迫蹲在自己的小桌子上，面对起了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头的几百份申请书。　　公家那边发来的还行，都有固定的格式，该有的都有。　　毕竟有一套完整的教育体系撑着，如何自荐成为一名大学教授，都是有流程的，做起来非常顺手。　　可青丘国的妖怪们不同。　　这么多年了，青丘的教育体系还停留在“国学”的层次上。　　其形制类似于商周时的庠序，也就是官办贵族学校，对民间的妖怪，除了天赋异禀的，基本上不会招收。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妖怪能够通过血亲长辈学习法术，不觉得自己有上学的必要。　　而妖族的力量传承和人族亦不相同，强大一点的靠血脉就够后代活明白了，有时候连教都懒得教。　　所以在自荐为老师这方面上，很多妖怪连字都没写对，语言组织的乱七八糟，只写了自己有多威猛，在族里多受欢迎……其他的基本没有提到。　　连自己是什么变得都没写，偏偏还很有投递的激情！　　陈玉衡看了半天这些东西，能不头疼？　　“乱七八糟的！”

兮兮比陈玉衡利落，一扫纸上面的话，狗屁不通的直接刷掉。　　“连人话都说不好，可见是态度不诚！”

要是真心渴望来中州教书，临时抱佛脚，写点文言文的之乎者也都行。　　连措辞都懒得修饰，估计也不是把入职中州当成大事看待的。　　陈玉衡觉得儿子说的很有道理，跟着他一起刷了起来。　　“字写的太差，还有爪子印……不要！”

“擅长吸人精气？这能教什么学生……来了以后肯定会对学生下手！不要！”

“这个态度可以，但水平太低了，来当个旁听生可以，教书就不必了。”

……　　纸片一张张的被刷掉，最后留下来的，不到原来的二十分之一。　　而剩下的这点，还分成了公家和青丘两部分。　　“面试的话，就不用大家一起去了……分成两拨人正好。”

陈玉衡把筛选出的预留申请书分门别类收拾好，打算趁着后天轮休，和涂山老太太去青丘对其进行面试。　　公家那边，让寇景带着林清池去办就挺好的。　　寇景在中州做了这么久的事，还没有正经去外面看过。　　还有一直在外面巡回义诊的张机老先生，也能请他一起过来掌掌眼。　　想来有老先生保证，新老师的人品是可以确定的。　　“就这么定了！”

带着儿子把弄完了今天的工作，陈玉衡当即仰躺上了校长室的椅子，全身心的投入揉搓捏瘪梦魇一事当中去。　　本来他还邀请儿子一起来玩皮球，但兮兮要和小红去培养感情，被拉壮丁已经浪费了他早恋的时间，才不要继续和老父亲玩大人的游戏。　　只有梦魇最可怜，　　它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眼下的地步。　　明明它只是寻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又胆小怕鬼的人，想要按照本能进食罢了！　　先是有个神将差点吃了它，现在来了个奇怪的人把它切成了细细的臊子……　　梦魇觉得自己真是太委屈了！　　……　　两天后，　　陈玉衡和涂山老太太一起来到了青丘。　　国主苏娇很重视中州大学这个合作伙伴，也希望通过这件事，进一步推动她的革新计划，所以直接把面试的地点定在了国都。　　如果报名的妖怪距离太过遥远，她还会派出青鸟使者，特意带对方飞过来。　　“这么热情，看来我后面得对那些新同学们好点了。”

感受到青丘的服务态度，陈玉衡也笑着和坐在旁边的涂山老太太打趣道。　　这次过来不仅要招收新老师，还要定下青丘进修生们的入学时间。　　陈玉衡和苏娇提议，和主界的报道错开。　　因为到主界新生入学的时候，有几千人要涌过来。　　那些学生也会带家长过来，人数还要往上翻。　　同时，他们又都是第一次直面修行界，心理没有完全准备，陈校长担心第一天就看到妖怪，来个大的，会刺激到新生幼小的心灵。　　既忙不过来，又害怕出事。　　苏娇也是能够理解。　　凡人的性情是大地上众多生灵中最复杂的。　　恶人会偶生善念做好事，好人也会有疏漏之处。　　危难之时多出英雄，而太平之时又常有脏贪……其行事态度之多变，让人族自己都摸不清，只能用一句“人类的劣性根”笼统概括。　　苏娇也听自己的老师说过，千年之前的人和妖亦有通婚。　　对方知道伴侣妖怪的身份，也愿意指天盟誓厮守一生，互不相负，态度十分诚恳。　　但在伴侣不小心露出原型时，还是会忍不住吓一跳，心情激荡的还会当场晕过去。　　……这还是相处多年，知道底细的情况下。　　一群乍入新世界的少年少女，要是被吓跑了，可真是个悲剧。　　“那就等主界招生完毕后再让他们过去吧。”

主界是人族的地盘，自然要顺人族的心意来。　　陈玉衡更觉得不好意思了，只能保证，中州绝对会在教导时一视同仁，把那些进修生培养成青丘国的大好妖才，为国家发展做贡献！　　“好了，开始吧。”

两个面试官坐定，在古色古香的厅堂之内，拿起了沾染上手侧熏香气味的申请书，念出了第一位面试者的名字。　　随着声音落下，地板震动起来。　　一个身高三米多的巨人走了进来。　　他的肌肉膨胀，面容严肃到让人胆寒，全身上下的气势，放到漂亮国能直接当选今年的健美先生。　　前提是漂亮国真的放弃了种族歧视。　　“你是王山君？”

陈玉衡仰头看着面前的巨人。　　巨人瓮声瓮气的回复，“是我。”

“果然是个大妖，这气势就不凡！”

陈校长和涂山老太太小声说道。　　这位王山君妖如其名，乃是一头老虎成精，拿了额头上的“王”字做姓，把梦想做名——　　在青丘国，主事的都是狐仙，要做一山之君王是不可能的了。　　“我听说过他的名号，还在太学里面读过几年书。”

老太太回忆了一番，为陈校长介绍了一些额外的内容。　　这位山君属于先前提到的天赋派，以一方土妖的身份，在几百年前进入过青丘太学，但因为脾气暴躁，虎威赫赫，在学校里和几个狐仙起了争执，就干脆退学，自己去外面创业打拼了。　　在老太太还兼职南方镇守的时候，就听说这位在东边占了一块小地盘，成为了一方豪强，让苏娇都动心，想要招揽他到麾下。　　结果还没采取任何行动，青丘国就东水西旱了，直接把虎妖打拼多年的基业之冲了个干净，山君的梦想才出现微微曙光，就“滋”的一声没了。　　“这个无妨，有梦想才好！”

陈玉衡不觉得这位山君有什么桀骜的。　　在他看来，青丘国是阶/级/固/化的厉害了点。　　千年前青丘妖官还有很多别族妖怪担任，现在全都是九尾狐族出身的了。　　和老太太偶尔的聊天中，对方也说因为青丘国政由四大氏族轮流把持，还有其他家族壮大，让青丘颇有当年魏晋之风——　　妖怪们自然风流不起来，　　但论资排辈，按出身分高下还是可以的。　　而且，不像凡人的自恃身份，他们真的有血统这东西！　　青丘中的妖怪，有谁能像九尾狐族那样，只需要寿数到了就能涨修为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有些天赋实力，但没有背景的草根妖怪，就难出头了。　　他们的梦想，都要被指责成为野性难驯。　　可要陈校长说句公道话，有梦想才会生出进步心。　　要是没了对未来的期待，就没有前进的动力。　　青丘这个妖国就是在封闭之后，对前路感到茫然，失去了目标摆烂到了今天。　　“既然你是来应招体术老师的，那就请为我展示一下你的体术吧！”

陈玉衡越看这位越顺眼，觉得自己十有八九能有个开门红。　　他放出一个傀儡，让王山君和它打一打。　　体术，不是光看体魄力量就行的，还要有战斗的技巧，知道哪些动作和关节适合发力，哪些则是事倍功半。　　如果有学生想要当个剑仙，那体术还是要学好的。　　于是如同一座小山的王山君站了起来，和那个傀儡面对面。　　他收敛好身上的力气，按照陈玉衡的意思，特意展示起了他的发力技巧。　　一边应付发起进攻的傀儡，还要一边回答陈校长的问题。　　问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动作，又有个意义。　　这就是临场教学了。　　以后指点学生体术，少不了这环节。　　王山君游刃有余的做着动作和解析，十分丝毫的将傀儡的每一次进攻化解。　　有几次他差点顺手就把那傀儡给捏碎了，但及时收了力气，放弃了迅速结束战斗，转为了对招。　　陈玉衡看着自己特意做出来的战斗傀儡变成了个给王山君喂招的，更觉得这是个妖才。　　观其势可知其性。　　这位山君的招式中有凌厉暴力的一面，也有柔和多变的一面，可见其妖并不像他的体型那样，只会给人恐惧。　　这种会嗅蔷薇的猛虎，着实能当个教导学生的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