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山君了。”

看着对方按着自己的要求表现完毕，陈玉衡笑着送他离开了这个面试大厅。　　面试的规矩，是不能把结果直接告诉给被面试者的，不然有暗箱操作的嫌疑，而且不利于后面等待的人员。　　万一后面还有更好的呢？　　不过陈玉衡觉得，自己这个开门红是拿定了。　　根据老太太所说，除非青丘的妖官们抛弃编制过来面试，不然以普通妖怪的身份，很少有能和王山君比划比划的。　　王山君也是心有成竹，淡然而去。　　接下来的面试者进来，和王山君一样，都是应招中州体术老师的。　　可惜有了珠玉在前，这次的又是一头象妖，虽然力量比起王山君还要大一些，但弱在技巧不足。　　陈玉衡把刚刚问过王山君的问题又拿了出来，象妖却是支支吾吾，回答的很不流利。　　但陈校长还是保持着令妖如沐春风的笑容，请象妖下去等通知了。　　对方愿意给中州投递申请，自己当然不能摆着冷脸到处嫌弃，那多伤人心啊！　　象妖看他笑，估计还觉得有戏，神情一送，转身出门了。　　之后的妖怪们纷纷而来，又被陈校长用和蔼亲切的笑容送走。　　“没有几个可用之才。”

等到中场休息的时候，老太太和校长对上半场的面试进行了总结。　　虽说老太太是青丘大族出身，有阶级背景，但人家心胸宽广，也不介意自揭短处，“青丘的教育环境还是不够完善。”

之前在讨论招聘哪些课程老师的时候，他们就统一认为，修行界主流的符法丹术可以继续有原有老师教导，毕竟学这些东西，要求很高，不仅要求知识覆盖面广，而且还要求操作精准。　　画符的某一撇没画好，整个符纸就要废掉的。　　而且寇景就是一代天师，眼下修为没多少，但前世的经验还在身上，足够在中州大学教到老了。　　除非寇景本人提出，不然不需要考虑让其他人来教这方面的课程。　　所以中州留给青丘妖怪们的对口专业，技术含量其实并不高，基本是主流修行法下面衍生出来的分支。　　奈何还是没几个能达到招聘要求的。　　“也不能这样说，我看青丘的妖官们都很不错。”

陈玉衡给自己灌着茶水，补充下刚刚消耗的水分。　　“他们啊，唉……”　　说到这个，老太太更无奈了。　　起初到中州大学，是为了孙女的发展，因为要是继续留在青丘蹉跎，只怕小红寿元终了，也是个小孩心思。　　正好她的兼任镇守到了期限，东西灾祸平定后，自然有年轻力壮的狐仙妖官腾出手来接替，所以走的很潇洒。　　她也不图中州有多好，只求孙女能平安长大。　　而等到了中州后，老太太平时接触了解的多了，只觉主界变化太大，早就不是古老记载中的模样，更是以凡人之力，开辟出了通天大道。　　其人其物，综合起来已经超过眼下的青丘国力了。　　特别是亲历了中州的教育环境和水平，看着那些才修行不到一年的孩子一个个成长的出类拔萃，也让老太太深感自家不足。　　青丘不主动改变，光吃老本是绝对不行的！　　像苏娇想要送一批进修生过来，除了她自己的想法外，也源于老太太的提议。　　青丘要想办法和主界接轨。　　偏偏青丘的精英们只想要做妖官，而不想去教书。　　毕竟在青丘长久的“门阀士族”体系之下，当官富贵是稳稳的，九尾狐族的特性也让狐仙们用不着去思考自己要多努力才能突破。　　主界是很好，　　但到底是人族管着的地盘，在哪里不是太自在。　　由于存在这种现状，老太太特意邀请的几个好友都婉拒了来到中州大学，他们家族里的小辈也没有什么动力，想要上进。　　“没事，等以后自然会变好的。”

陈玉衡听老太太一声叹息，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当即安慰她道。　　既然上面的一些人不想动，那历史的潮流就要戳他们屁股了。　　眼下苏娇作为国主提出了革新，纯狐氏都举牌支持了，青丘体/制内的保守党撑不了太久。　　等以后那些来中州学习的小妖怪们发展起来了，再回到青丘必然要带来一些冲击。　　到时候上下合力，那些躺着不思进取的狐仙妖官就能尝尝两面包夹芝士的味道了。　　“不会太远的。”

妖族寿元普遍漫长，十几年在他们看来不算什么，但要真顺应了主界的节奏，那十几年过去，就是个天翻地覆了。　　老太太肯定能看到青丘和孙女一起变好的那天。　　“那就谢校长吉言了。”

涂山老太太微笑道。　　然后，他们就结束了中场休息，开始了下午的招聘。　　还是和上午一样，陈玉衡提出要求，检验一下应聘者的能力，能流畅应对的就留下资料，不能流畅的就在心里划去姓名。　　“你是一只兔妖？”

“有什么特长吗？”

看着面前连人形都没有变的巨型白毛垂耳兔，陈玉衡笑得非常温柔。　　看着这个兔妖，总忍不住想上去摸一摸他的长毛。　　陈校长觉得要是带对方回去当个大沙发，应该也是很舒服的。　　大兔子的神情非常腼腆，屁股蹲坐在地上，两只前爪在肚子上缩着，水汪汪的眼睛里全是乖巧。　　“……我尾巴和耳朵，特长。”

他想了想，按照陈玉衡的话确实说了下自己的特点。　　很多人都觉得，兔子的尾巴就屁股后面露出来的那一团，还诞生了“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这句著名歇后语。　　但实际上，一般兔子的尾巴是有5到10厘米长的，还有一些品种，尾巴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长。　　只是因为生活需要打洞，还要躲避大量的天敌，尾巴长了很不方便，所以就一直缩着。　　“……不，是说你擅长什么，方便展示一下吗？”

资料上的东西也不是真实的。　　之前面试就有些妖怪为了夸大的实力，往申请上面添加了很多玩意儿。　　要不是他们认识的字多，写的还算工整，陈玉衡都不打算邀请他们面试的。　　奈何青丘的小妖怪们，真的文盲遍地，只能矮个子里拔高的了。　　陈校长看的出来，这只兔妖修为并不高深，性格有些内向。　　在两个面试官面前都害羞的不行，以后面对一教室的学生可怎么办？　　“……我擅长做饭，可以吗？”

“我看了你们的招聘名录，是有在找食堂厨师的。”

兔妖非常紧张，揪着自己的耳朵开始在胸前打结。　　中州大学的新生预计有几千人，除了对教学楼、宿舍楼有压力外，其实对食堂也造成了一定冲击。　　装是肯定能装下的，毕竟食堂能够升级。　　但正如食堂每天刷新的食材是有限的那样，食堂自带的工作人员也只是最基础的配置，一层基本上只会分配五个打饭帮厨的。　　饭老头和菜婆婆这对老夫妻在新学期预备会议上就提出过要学校增添人手。　　虽然他们的身手很敏捷，能够搭理两百多人的伙食，但几千人着实顶不住。　　于是陈玉衡顺手就往招聘册子上增加了个新单位，但由于找厨师这事并非太难，上午来的全是正经招聘老师的，差点让陈校长忘了还有这么个事。　　“那你就先给去后面准备点饭菜，我尝尝你的手艺。”

青丘拿来给他们用的招聘地点可是个大院子，听说是某位贵族狐仙的别墅专门腾出来的，其中自然带了厨房。　　“不求做的非常精致美味，但份量是有要求的。”

做饭最难的，不是把菜肴弄的多精致，而是弄出来一桌受人喜欢的大锅饭。　　饭菜这东西，锅里的份量一多，火候就不好把握了。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准备！”

名叫陆芋的兔妖揪着自己的耳朵点头，挪动着自己的巨大却软乎的身体去了厨房那边。　　“正好刚才就喝了水……这五脏庙还是要点硬货才能稳住啊。”

陈玉衡看着大兔子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一系列川蜀名菜。　　老太太也点头附和。　　她也是有些想吃东西了。　　而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两人突然就急了起来，想要赶紧干完就去吃饭。　　好在下午的数量本就不多，来来回回十几遍也就差不多了。　　其质量和上午的也差不多，没有再有过像王山君那样亮眼的妖怪。　　直到最后，一位风度翩翩，穿着宽袍大袖的老者进来。　　那位老先生鹤发童颜，头戴刘氏冠，一身古拙气息，身姿挺拔。　　“松大夫？你也过来了？”

老太太见了这位，倒是一惊，从椅子上站起来欢迎。　　“我可没有在申请书上看到你的名字！”

松大夫呵呵笑道，“我久在山里消息不通，直到昨天才知道青丘有了变化，这才静极思动，拜托国主给我行了方便，来这里试试。”

“是吗？那可真实太好了！”

老太太笑得极为欢喜。　　而陈校长看着面前这一身青松气息的老者，也客气的站起来，“敢问阁下是？”

“老夫是松树成精，自己取了个名字，唤做松安。”

老者礼貌的对陈玉衡行礼，自我介绍。　　老太太随即补充道，“校长应该听说过，当年始皇帝封禅泰山，曾经遇雨而在一颗松树下躲避的事。”

“松大夫便是那棵青松成精，如今已经有两千余岁了。”

难怪老太太对他表现的那么尊重。　　这样的岁数放在如今的青丘国，那都能算国宝了。　　经历过千年前大变的妖怪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被关在了妖塔顶层，连牢饭都没得吃，更别说两千多岁，跟华国一起走过封建帝制年代的了。　　松大夫谦虚的摆手道，“哪里哪里，老夫当年还未生出灵智，多亏了始皇帝垂怜，封了个五大夫，才得了机缘，成了修行。”

“要说变化成人自由行走的岁数，至今不过一千八百而已。”

陈玉衡算了算，距今一千八，那也的是三国那段时间了。　　“那可真是巧，我学校里也有个同龄的老先生！”

想起张机，陈玉衡当即和松大夫笑道。　　松大夫本来只是出于好奇，想来看个热闹，没想到这中州大学竟然还真藏龙卧虎。　　草木之精的寿元在妖族之中算是上等，每个成精的老树，动不动就几百上千的岁数，老祖宗大椿更是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只是有得有失。　　草木精怪的长寿，通常代表着他们在修行之路上的艰辛。　　千岁的树妖，可能还抵不过修行两百年妖怪的道行。　　人族寿短，但修行天赋和悟性对比其他生灵却是上佳，故而称霸了大地。　　这也是松大夫这么高领，却还没有飞升的主要原因。　　不是他念旧顾家，　　而是道行还没哪个地步，没办法飞升。　　但道行不够，却不代表松大夫的眼力不够。　　他能够在青丘国获得大众尊敬，除了受过教化的妖怪知道尊老外，还在于他经历了太多。　　有两千年的经验在身上，足够松大夫在哪里都混得开了。　　而当松大夫一进门，就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位陈校长的修为境界。　　他成精之时，可是见过张道陵这位祖天师的。　　陈玉衡给他的感觉，和那位大佬有些相似，但又不同……但都是大佬，绝对没错。　　毕竟能够开创一个有名的家业，而且对青丘产生那么大的影响，这位校长必然要是个高人。　　可中州有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倒是出乎松大夫意料了。　　“那好，老夫可难得和同龄人下棋谈话。”

松大夫笑道，“还请陈校长给个缘法，让老夫有幸去中州一观。”

“去中州随时可以去，自有通道相连……不过大夫要是想来教书，那我就更欢迎了。”

“老夫草木成精，不擅于火法，但对于草药辨别，还是精通一二的。不知道这种手段，可入的了陈校长的眼么？”

松大夫自谦，脸上却是一片坦然。　　陈玉衡才不会傻乎乎的相信这位只是精通一二。　　众所周知，装逼的人只会说自己“略懂”。　　更何况这位成精的年代，正是丹法大行之时，说他没有和当时的大能们产生过交集，学过两手本事，陈玉衡是不信的。　　“如果为始皇帝遮雨的五大夫愿意过来，那我当然欣喜！”

有了这位加盟，无名湖中间的那棵巨榕指不定也能有化形的机缘了。　　那可是学校一建成就矗立着的大树，可惜当年云梦大泽解体，让生根于泽中的巨榕一起亏了元气，被移植到中州大学后，虽然有灵性能够互动，但传递灵识交流和幻化人形，却是没办法做到。　　陈校长喂鱼的时候还想过给它多多浇水，帮助它二次发育，奈何不见成效。　　要有个同族长者帮助，那巨榕活出第二世的可能就大多了。　　“那就定下这么几位了。”

和松大夫聊了一下，陈玉衡就把筛选出来的名单排到桌子上。　　一共八名，其中六个是老师，两个是混迹办公室，帮助老师做事的行/政人员。　　思来想去，陈校长觉得还是要宁缺毋滥，不能图糊弄新生，就随便招老师，拉低学校的教学质量。　　其中最让陈玉衡满意的，就是王山君和松大夫这一前一后了。　　“还有陆芋呢！”

老太太善意提醒。　　“对啊，还有我呢……”　　大兔子躲在门后面，瑟瑟的说道。　　他特意掐着时间做饭，等着面试得差不多了才要把菜端过来请陈校长品尝，结果走到一半就闻到了特别浓郁的松香味，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嗑过的松子。　　然后抑制住口水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陈玉衡冷酷无情的话。　　竟然没有自己！　　陆芋头顶着好几层的大饭盒，心都快碎了。　　……　　“罢了罢了，算你一个！”

陈校长闻了闻饭盒里的气味，觉得手艺确实不错，直接给他定了。　　“来来来，一起吃，就当是初次见面的招待了。”

陈玉衡把录用的消息一一告知给等待的那些妖怪。　　王山君气息平稳，只是在接过陈玉衡递来的合同时，露出了两个尖锐的虎牙，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　　自己这样的妖才，一定会有远大的出路。　　青丘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而当他看到陆芋的时候，笑得更高兴了。　　“校长，这就是我们的餐点吗？”

大兔子吓得毛都快掉了，拉着耳朵恨不得把它绑住眼睛，不去看王山君那狰狞的脸。　　“不是不是，我是做饭的！”

“我知道，你是做饭的。”

王山君舔了舔自己的犬齿，觉得这么肥的兔子，吃起来肯定很爽。　　其他肉食的新老师，也忍不住看着陆芋流口水。　　“同事之间要相互友爱，希望大家以后能和睦相处。”

陈玉衡及时打断了他们的垂涎，把陆芋做好的菜端出来，才没有让大兔子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