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横自上梁山,虽久经战阵,却是难得先锋对敌,今见对面官军列阵,心里不由打起小算盘来:若能擒他一两个将校,到时再归阵中,不论大军输赢,可保自个功劳。 思量至此,雷横当即出到阵前,大喝道: “兀那肉团子,可识得梁山泊好汉‘插翅虎’雷横么?”
索超虽生的面圆耳大,却与那肉团子半点关系也无,当时听得他骂,不由一股怒气上冲,撞破天灵,才要出马,身旁早有一将先一步抢出,笑着对索超道:“杀鸡焉用牛刀,先锋且与我观敌瞭阵,且看小将掩杀这伙草寇。”
说罢手拈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马军,雁阵变作锥形阵,轰隆隆撞将过来,此将名唤王定,是索超麾下副牌军。 梁山阵上后军并未到齐,雷横所部皆是步军,纵然头领胆勇过人,怎当马军一冲?当即撞得大溃,四下奔走。 索超见状大喜,便下令挥兵掩杀,直赶过庾家疃来。 却见山坡后面“轰”一声炮响,紧接着锣鼓喧天,早撞出两彪人马。 左有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部领小喽罗一千。 右有青衣灵狐陈雪娥、扑算子陈秋实、白面小将刘霆,部领小喽罗一千。一齐望索超所部杀将来。 索超怕中埋伏,不敢深入,乃挥蘸金大斧独个断后,急教众军都退。路上正逢着大名府兵马都监“天王”李成率部接应。 李成一见索超率众退军,当即把大脸一沉,道:“如何不拿贼来?不进反退?是何道理?”
索超道:“才赶过山去,正要拿他,不想这厮们接应杀到,末将恐有埋伏,是以鸣金。”
李成横眉怒目,重重“哼”了一声,便有两团白雾自这厮张大鼻孔里一喷而出。 “量区区水洼草寇,何足惧哉?我官军初战便退,岂不是折损锐气?”
说罢催马掠过索超,率兵直杀奔庾家疃来。索超无奈,只得跟在后头,引本部兵马调头复回。 才过庾家疃,只见前面摇旗纳喊,擂鼓鸣锣,又是一彪军马。为首一员将领,面皮淡黄,挎黄骠马、提凤嘴刀,侧首一员执旗背负一面红旗,上书“蓟州病关索”,身旁一左一右两名头领分别是“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 李成一马鞭指对面梁山诸将,谓身旁才赶来的索超笑道:“人言宋公明治军有方、吴学究用兵如神,我瞧不过如此。索提辖尽可大胆上前迎敌,本都监自会与你观敌瞭阵。”
索超领命,提大斧直奔杨雄,杨雄举凤嘴刀来迎,斗不十合,杨雄拨马便走。索超本不欲追赶,奈何不敢抗命,便硬着头皮一路赶将来。只听的喊声震地,斜刺里一彪人马杀出,队首里一面大旗,上书“开州霹雳火”。前面杨雄听得呐喊,翻身率众复回,两面夹攻,官军大败。 索超见中埋伏,无心恋战,拨马便走,路上正见李成挥兵四下仍赶梁山诱敌士卒,恨得咬碎钢牙,急忙大喝:“李都监快快撤军,我等中贼奸计矣。”
李成本是洋洋得意,闻言正一呆间,却见前者解珍、解宝,陈雪娥、陈秋实、刘霆分从官军背后杀来,便就庾家疃葫芦口处包住官军,片时杀得血流成河。李成、索超死命杀出一条血路,比及回飞虎峪大寨,却见寨中静悄悄地,好似空无一人。 李成、索超都道:“不好”,急退军时,壕沟里弓弩齐出,漫天箭矢雨点般射来,寨中辕门里一将催马杀出,口中大叫:“认得梁山泊好汉‘铁棒’栾廷玉么?”
李成、索超哪里敢应?急忙奔槐树坡寨中败走,及到寨中,有大名府正牌军周谨恰好率兵接应,李成众人便都齐归寨中,点算折损将校、兵马,诸将中副牌军王定身中两箭,两寨人马三停去了两停。 李天王面如土色,垂泪道: “本都监久食宋禄,正想夺个头功,不想反遭此大败,早知如此,俺当先教闻达那厮来打头阵。”
索超心里暗恨,面上却不好发作,只安慰他道:“自古胜败兵家常事,李都监且省烦恼,可先入城报知中书相公,教连夜差闻都监引本部兵马,火速前来助战。”
李成止住哭声道:“提辖此话不假,不过且休提及如此大败,恐惊了中书相公,只说梁山军马甚众,我两个兵马不足便是。”
索超摇头叹息,唯唯退下分付去了。 这日初更,大名府兵马都监闻达率本部兵马赶到。李成亲自接着,两个就槐树坡寨内商议退兵之策。闻达笑道: “李兄且放宽心,闻某不才,明日亲自出阵,定拿他几个头领归阵。”
李成劝道:“闻兄休要轻敌,这伙须不是寻常草寇能及。”
闻达复笑道:“闻某愿立军令状。”
李成眼珠一转,当即当夜商议定了,便传令与军士得知。四更造饭,五更披挂,平明进兵。战鼓三通,前到庾家疃,却并不见梁山兵马出阵。 官军直望葫芦口逼来,不想梁山义军早扎好栅栏、挖掘壕沟、排列刀车,把弓弩雨点般齐射将来,逼退官军。 闻达无奈,使士卒赤身裸体,于阵前骂阵,直骂到午时都过,口干舌燥。猛听得对面一声炮响,士卒们撇了裤子便走。 却见梁山军马阵阵攒动,就庾家疃葫芦口前列成阵势,烟尘影里,旗幡招展,号带飘扬,刀枪密布,剑戟如林。阵前催马出将来一员上将,头戴一顶凤翅金盔,身披柳叶凤翅金甲,上笼一件红锦战袍,腰系狮蛮宝带,生得熊腰虎背,极其雄壮。 正是“霹雳火”秦明。 闻达见状,便教把军马摆开,花腔鼍鼓擂,杂彩绣旗摇。 却听对面秦明骂道: “北京滥官污吏听着!我梁山义军本要打你这城子,诛绝尔等狗官,所虑者,唯百姓良民耳。今你等将我魏韦、周汜、石秀三个兄弟交出,还则罢了,若是执迷不悟,便教昆仑火起,打破城池,玉石俱焚。”
闻达闻言大怒,回顾诸将:“谁敢与我捉这厮归阵?”
说言未了,脑后鸾铃响处,一员大将当先出马。乃是大名府兵马提辖使,“急先锋”索超。 拍马抡斧出到阵前,指着秦明大喝道:“只你便是霹雳火?”
秦明把嘴一撇:“既知我名,还不下马受缚?”
索超哈哈大笑:“我如常只闻‘霹雳火’,不知何样人物,放着朝廷兵马总管不做,偏要去与水洼草寇同流合污,今日一见,果然一副挫样。”
秦明本就性如烈火,听了索超此话,便如火上浇油,鼻子也气得歪了。提手中狼牙棒飞马来斗索超,口中兀自哇哇大叫:“匹夫安敢如此。”
索超亦抡动手里蘸金斧,接住秦明,二马相交,两般兵刃并举,众军呐喊。斗了有二十回合,不分胜败。 梁山阵上诸将,各自喝彩,吴用谓左右道:“早闻大名府‘急先锋’勇武,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只是相比咱家‘霹雳火’,终须略逊一筹。”
话音未落,对面阵上亦有一将见索超万难取胜,催马舞手中大刀前来助阵。吴用等人循声望去,但见他: 头戴一顶点金缀银六楞打就红铜盔,顶上撒一颗斗来大朱缨,披一副摆连环吞兽面精巧唐猊铠,穿一领绣百花飞百蝶绿罗战袍,系一条碧鞓叠胜狮蛮带,一张弓,一壶箭,骑坐一匹追风乌骓马,手执一口浑铁大砍刀,好似战神下界,浑如天将临凡。 来的非是旁个,正是大名府里夸下海口的兵马都监—— “大刀”闻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