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请注意,列车驶入未知地带,尚无法确认具体情况,请所有人原地等待,不要随意走动,擅自离开车厢,安保人员在接到通知后立刻向一号车厢移动,如队伍中有退伍军人,或对灰雾有相关研究等乘客,也请迅速去往一号车厢汇合,我是本次列车车长,周传明,将对本次事故负全部责任,但现在,我们需要协助。”
头顶传来通讯广播,我们愣了许久后,才陆续恢复思绪,开始有交谈声响起打破了诡异的安静,人群并没有立刻慌乱,一些好奇心旺盛的乘客成堆凑在窗户旁, 掏出手机拍照,其中自然也包括我。“地铁这是开到哪儿了,以前废弃的火车站台吗??”
“不清楚,应该不是,深圳没有这样的地方吧,这条线我坐过几千次,没在中途看见过。”
“也许是白天和晚上看到的情景不一样呢。”
“手机也没有信号啊。”
“这一天晚上的经历也太奇怪了。”
这所车厢中并没有人在听到广播后离开,而我握住机械相机的手有明显的颤抖,他们大概没有看到火车穿过丘陵时,那一幕幕匪夷所思的画面,直觉告诉我,这儿不属于地球上任何地方,灰雾的尽头,连接着另一片未知的世界。车厢中的气温在迅速下降,我不自觉缩了缩脖子,盯着站台上那盏带着玻璃罩,不断摇曳的灯光,最终下定决心要探查这一切,为了自己,也出于职业所带来的好胜心。我调转身形挤出人群,快步朝头号车厢前进,一路上所有人都拥挤在车窗旁争先恐后的讨论发生了什么,但也有人比较冷静克制,跟我抱有同一个想法,向车头汇合。当我来到头号车厢时,这儿已聚集了二十多人,男多女少,年纪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等,并还有人源源不断走来,安保人员守在门口,我告诉他们我的职业后才被放行,其它只是询问情况的群众则被堵在门外。身穿黑色制服的车长比我想象中要年轻,短头发,眼神明亮,样貌算得上英俊那类,正站在最前端低头书写什么,看到这个人,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很熟悉,但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有一位身穿迷彩服的中年人坐在一旁,周围同样有几位身穿迷彩服的青年,二十多岁,他们没有跟人交流,像在安静等待这什么,像是退伍军官的中年人双手交叠扶着下颚,不知在想写什么。我挑了个靠前的位置站着,双手放在上衣口袋里静静等候,十几分钟过去后,已经没有更多人来到头部车厢,列车长才有所动作,他停下手,看向所有人,道;“我们遇到麻烦了。”
众人没什么反应,愿意来到这儿的人对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有所准备,他们大概跟我一样都看到了那些画面,所以在得到车长的肯定回复后,并未出现惊慌,而是很耐心的等待下文。列车长周传明继续说道“从我任职开始已有三年,期间并没有发生过任何意外事故,但这一次,我做出了重大的错误,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我所指的是什么。”
很显然,列车长现在也意识到,当时没有选择原地停车等待灰雾散去,而是直接往前开才导致我们现在的遭遇。深吸口气,周传明擦掉额头上的汗水,他情绪有些紧张,但很努力的保持冷静;“那么,有没有哪位先生女士可以用专业知识解释一下,我们的列车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是说,灰雾的尽头连接着什么地方,这儿,不属于11号线的任何一处经停站,当然,也不属于地区上任何一条地铁线路。”
“我们脱轨了。”
一位身穿宽松休闲服的短发女士说道;“我看到了,那些,绝对不属于正常世界的东西,我想您刚刚坐在驾驶位,应该看得更清楚才对,这里不是地球,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其它的还能够理解,但那些被人骑在身上,在天上飞的野兽,哦,天哪,你们大概无法理解那些生物的体型有多夸张,我敢肯定它们中一些体型最小的,也相当于两架战斗机。”
“嗯,我看见了,且不止这些。”
周传明回忆他先前所看见的情景,印象最深的是一个男人突然化为一团血雾,所过之处,那些身穿铁甲的士兵很快浑身发红,突然抽搐着倒在地上,他比在场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个世界的危险;“现在我认为唯一的方法就是等待灰雾再次出现,然后我们倒着开,说不定就能回去。”
没有人说话,我不想打击他,但必须提供事实依据;“我调查过全世界灰雾出现的规律,其中有一点想必能来到这里的人也都清楚,那就是灰雾在地球上的同一位置只会出现一次,且它从南半球往北半球移动,速度很快,最多再过十天,就会彻底消失,同样的情况,我认为也发生在这个世界,我想读过三体的朋友们都能想到这说明什么。”
有一位眼皮耷拉,穿着灰色西装,胡须邋遢的中年人接过话头,他的声音犹如无机质般毫无起伏,他伸出手,握紧拳头,然后缓慢在胸前靠拢“两个空间气泡正在交错而去,只有当两个世界相似度极高的场景相撞时,才会产生通道,灰雾就是空间对冲下溢散出来的物质能量,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多时候它都出现在空旷地带,所以我们的运气的确够差的,但也不是全部,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非常之大的缘故。”
在场的三十多人大多数陷入茫然的思索状,但有一部分人很快就理解了这段对话的深层含义,简单而言就是,灰雾在同一场景出现的概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倒着把车开回去的方法肯定行不通。“如果我们能够过来,是不是说,这个世界的人也能过去地球。”
先前那位短发女士突然说道。西装男看向那位女士,仿佛认为这种说法很有趣,脸上露出笑容;“答案几乎是肯定的,并且一定有人已经过去了。”
“天啊。”
女士惊叫一声,捂住了嘴巴。“不用担心,如果只是常规的物理碰撞,也许他们对地球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呵呵,谁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
西装男颇有些坏趣味的低声嗤笑。我也倒吸一口凉气,没料到事情竟会如此发杂,不由得担忧;“会不会还有其它列车过来这个世界,毕竟类似铁路这种地方,很容易产生灰雾。”
“哈哈哈,这个反而不用担心,为我们感到骄傲吧,这就叫以身试险,等深圳地铁在行驶过程中突然凭空消失的新闻在媒体上传播开来,就没有哪辆列车会傻傻的试图穿过灰雾。”
西装男就站在我旁边,此刻伸出手鼓励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不由古怪的瞥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好像很乐意看到有人吃瘪。周传明分别看了看我们三人,意志力很强,不为所动的将话题转向;“既然如此,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根本就毫无回去的希望了?”
“是的,列车长先生,我们回不去了,但这不是你的责任,谁都没有理由去责备你。”
那位女士说完还不忘安慰道,比起西装男,她要客气得多。“我们当然不会,但外面那些人呢,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一定会杀了你的。”
西装男看着年轻的列车长,笑容玩味的说道。“我死有余辜。”
周传明正视对方的眼睛,表情不卑不亢,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他别开目光,看向其他人;“现在我们需要立刻做出选择,是留在这里等待食物耗尽后穷途末路,还是选择向外拓展搜索资源,为一线生机争取机会,事先说清楚,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们,外面非常危险,并且完全无法用原本世界的常识去揣测,谁也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想想我们刚才的遭遇吧,一辆列车,只是按照正常的路线行驶,结果就来到了这种地方,完全无法排除会不会再次上演比这更扑朔迷离的事。”
“没准一棵树都能杀人呢。”
西装男嘿嘿笑道;“它就安静的呆在那儿,然后我们中哪个倒霉蛋还以为可以靠着它休息会,结果哗啦,树身是它的狩猎器官,就那么把人吃进肚子里,嘿嘿,真是不错的创意,地球上这种植物虽然也有很多,但大多都无法给人带来什么致命的威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们难道没什么想说的吗,发挥想象力,没准儿可以逃过一劫呢。”
西装男再次看向我,想要寻求认同,我有种想要痛揍这家伙的冲动,沉着脸,举了举手中的机械相机;“如果您被您的那棵树吃掉,我很乐意拍张照片纪念一下。”
“噗。”
那位女士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目光饶有兴致的盯着我看了几秒钟。周传明取出一本崭新的笔记,一页页撕下来分发给众人;“我的建议是立刻组建几只小队对外界展开调查,愿意参与的人请把各位的名字、特长和专业领域写在上面,作为以后工作的人员分配参考,我需要时间来梳理思路,另外,我有一个自私的要求,请各位暂时不要将真相公之于众,只是暂时的,等到时机合适,我会主动告知所有人,届时,如何处置由于我由于我的失职造成的公共危害,由你们说了算,但现在我认为我能为大家提供帮助,请相信我。”
不得不说,周传明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的思维很活跃,考虑问题的方式也值得称赞,不管是否出于好心,至少他为自己争取了生存的希望,的确,如果大家知道这次意外事故是列车长没有选择及时停车造成的,那肯定会立刻启动问责程序,或投票,或直接被冲动的人群殴打致死,毕竟,许多人会高喊着我孩子以后怎么办之类的话,心甘情愿的从受害者转变为加害者,但这也无可厚非。我伏在椅子上,将自己的专业和特长写在上面,车厢中四分之三的人选择照做,其余人则打算保持暂时观望态度,这一部分人表示,需要先有人确认外界的情况再做出选择,不到万不得已,不打算将自己暴露在外面未知的世界里。周传明没有多劝他们什么,收集整理好所有人的资料,便将之放进文件夹里备用,这时,那位中年军官才站起来,声调平缓有力的吩咐道;“现在我需要二十四个人,组成六支队伍,采取自由分组的形式,我身旁这几位年轻人是刚刚退役不到两年的军人,可以完全信任,由他们领队,以列车为大本营,对方圆十公里展开搜查,任务目标包括三点,确认危险,搜寻物资,记录地形,现在请列车长同志将搜查任务的具体内容分发下去,并在十分钟内完成队伍的人员分配,二十分钟后,开始出发,其余不参与侦察任务的人员,立刻前往个车厢征集食物,水,背包,照明设备,打火机,卫生纸,坚硬的金属物等等,必要时,可说明情况,但关于列车长同志的责任问题禁止对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透露,现在,行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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