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父慢慢试着将所学的生意观念运用于实践:逢到赶集的日子,有顾客拿着没卖完的米、油、面或者蔬菜来农具店里换农具时,若日常生活正需要以及价格差不多的情况下,曾祖父便说服蔡店东接下买卖,蔡店东一般都能同意。这样农具店的买卖也多了一些。还有几位顾客想让篾匠师傅到家中去干几天活、管吃喝、付工钱,在征得蔡店东同意后,曾祖父终于在红岗镇迈出了到顾客家干活的这一步。农历六月的气温日趋升高,偶尔会下一场阵雨,虽然当时增加了空气的湿度,暂时起到了降温的效果,但当日头一升上来,弥漫在空气中的是无处不在的湿热的气浪,让生活在其中的活物无处遁逃。一些顽皮的孩童早已赖不住酷热的天气,顶着烈日来到镇子前的河边,脱光衣服扑通扑通纷纷跳入水中,如同鸭子般在水中潜水嘻戏;广袤的田野中些时也换了装束:收割完麦子和油菜的田里早已长着绿油油的中季度的水稻,它们在湿热的空气中正见着天儿地增高;傍晚,西边的天空被落日的余辉印染成火红色,被憋在水中或洞穴里的青蛙此刻也出来透气了,呱呱的叫声充满田野。慢慢的,一种细微的嗡嗡声逐渐加重,另一位主角一一蚊子,也便登场了,瞬间感觉整个空间上上下下都充满了蚊子,行走时蚊子都围绕着人打转或是撞到人的脸上及手脚上,一粘到人身上便开始叮咬,弄得人瘙痒难耐。每到傍晚,曾祖父便去河边的岸上割来一捆蓼草,置于后院的空地上用干的柴火引燃后,新鲜的蓼草茎叶上便产生一股股白色的、散发着辛辣味的烟,所到之处,蚊子就乘乘的溜之大吉。一日上午,曾祖父和蔡店东在农具店的作坊中干活,店子前门和进入后面院子的后门都敞开着,正好形成对流,阵阵微风穿堂而过,作坊中倒显得有丝丝的凉意,干手工活还挺舒适。蔡店东要出去方便一下,便走出了后院门,曾祖父一人留守店中。听到店子前门传来脚步声,曾祖父便停下手中的活儿,抖了抖干活儿时所穿的罩衣上的竹屑儿,就站了起来往前面陈列农具的屋子走去。刚到前面的陈列间,就见两名妇女一前一后走过前门的凉棚,已经踏步进入了陈列间的前门。走在前面的是一年青女子,约二十岁,满头乌发浓黑发亮,前面的留海被梳向面脸颊的侧,露出平滑的额头和鹅蛋形的脸颊,面色白里透红,红里透粉,一双明睸的大眼晴正向陈列室里四周扫视。后面的头发被扎成两根麻花辫子,末稍扎着青丝头绳,长发及腰。上身穿一件青布外衫,灰布条制作的蝴蝶形布纽扣从胸前朝右慢慢蜿蜒至腋下,领口和袖口用丝绸绣上了彩色的花边,精巧的做工和合身的设计尽显少女体态的婀娜。下身穿一件浅灰色裤子,也是丝线绣上了彩色梅花花边。脚穿白色袜子,黑帮白底的手工布鞋显现出与其他女子不同的一双大脚出来。整个穿戴配合人的特点,展示出一身学生的装扮,清新而又活泼。中年妇女中等身材,略有些发福,头发盘于脑后梳成一个螺髻,螺髻上插着一支银发簪,发簪未端垂下一颗小母指大小镶金边的墨绿色宝石。面容白净,几乎看不到皱纹。一件蓝色的棉布长袍末端长至脚背,圆领、黑色花边、墨绿色的布纽扣同样被盘成蝴蝶的形状,沿着右侧的衣襟蜿蜒而下。妇人脚蹬一双锥形的黑色布鞋,右手手肘里挂着一个紫色布包裹,正朝曾祖父微笑。看到两人,像是主仆二人又像是母女二人,但从中年妇女的打扮和神情来看,更像是母女。曾祖父又用眼扫视了一眼年青女子,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曾祖父便开口打招呼道:“两位,要买点什么?”
,那女孩大方地扫了曾祖父一眼后说:“小伙计别急,让本姑娘先瞅瞅再说。”
曾祖父操着一口黄县的方言,有口无心的答道:“哦,那好,请笨姑娘随意瞅。”
曾祖父一答完,惹得一旁没支声的中年妇女忍俊不禁,最后用一只手掩口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那女孩听到笑声则涨红了脸,提高了嗓门叫道:“我不姓本,更不是姓笨,你呆头呆脑的连话都听不懂,气死本……气死我了!”
曾祖父则用手挠头,不知再说啥。正在尴尬无语之际,蔡店东从后院进来,看到站在陈列室的两名妇女,停顿了一下喊到:“她娘,大脚,你们咋来了?早晨出门时还没听说你们要来的。”
那中年妇女说:“天气热了,我准备再做几件过夏天的衣裳,玲儿说在家里闷得慌,非要跟着来不可……。”
那年轻女子还憋着一股子气,不待那妇人说完,便对蔡店东拉长声音道:“爷一一,有外人在,不要喊我大脚!”
曾祖父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才明白:这原来是蔡店东一家子,中年妇女是蔡店东他内人,年轻女子是他女儿,想到刚才将她们当作顾客的问话,顿时感觉不知如何开口往下说了。还是蔡店东帮忙解了围,他把曾祖父向两位介绍道:“她娘、大……大闺女,这位就是我经常说的小高”,然后又句曾祖父介绍母女俩说:“这是我媳妇,这是我闺女。”
曾祖父连连忙向她们问候道:“师娘好!小……小姐好!”
蔡店东的女儿故作生气没有理会,蔡店东的媳妇则满面慈善笑容的走过来道:“是小高啊,我们当家的可是经常夸你,说你勤快、能干,人又忠厚,怎么来我们家店里这么久了也不去我家里玩一玩呢?”
曾祖父赶紧道:“谢谢师娘和师傅的夸奖,我到店里来本来就觉得给你们添麻烦了,再到他们家里去就更添麻烦了。不过,来店里这么久了,没有去拜访师娘和小姐,是我失礼了!”
师娘哈哈一笑:“失啥礼,这么见外!在我们家店里干活就是一家人了,以后一定要去我们家玩儿。”
曾祖父正要答话,忽然听到一旁半天没吭声的蔡家闺女尖叫起来:“哎一一呀一一呀!这是谁做的,有意思!有意思!”
众人转过脸去看她时,只见蔡家闺女弯着腰站在陈列室的一角,正被曾祖父先前做的小竹制工艺品所吸引,边看边惊喜地喊了出来,一会摸摸竹根雕像,一会儿拿起竹笔筒上下翻转看了个底朝天,一会儿又转动几下竹纺车和竹水车模型的轴轮,觉得个个新奇。突然问道:“爷,这些玩意儿咋个卖法?以前怎就没见你作过呢?”
蔡店东笑道:“我都不会做呢。这些小玩意儿都是小高制作的,不卖。”
“不卖!不卖你们摆在这儿好玩啊?”
蔡店东的女儿问道。“这是小高用来送给那些带着小孩来买货物的,给他们的小孩儿当玩具的。”
蔡店东答道。“哦!原来是用来送人的,那都送给我好了!”
蔡店东的女儿说着又转向曾祖父问道:“那个什么来着,高……高师傅,这些玩意儿都送给我行不?”
曾祖父正觉得这蔡店东的女儿有点童稚未消的感觉,挺有趣的,没成想她却突然对自己说话,曾祖父一时支支吾吾半晌不知怎么回答。这时蔡店东说道:“丫头,别胡闹了,你又不是小孩,要那些玩意儿干吗?”
蔡店东的女儿不高兴道:“我……我咋就不是小孩,我虽然已满十八岁了,可是在父母面前那可永远是小孩子,对不对?高师傅?”
蔡店东的女儿又将问题抛给了曾祖父,这次曾祖父学乖了,赶紧答道:“对!对!小姐还小,这些东西本来就是送人的,你随便拿,没问题!”
蔡店东的女儿则咯咯的笑了起来,也不再看其他人的反映,从摆放的竹制品堆里挑了几件最称意的拿在手上,口中自顾自的说道:“这几个好玩儿,本姑娘喜欢!”
蔡店东和他媳妇则站在一旁,什么都没说,面带微笑直摇头。蔡店东的媳妇和女儿又在店中呆了一会儿就准备回家了。临走时,蔡店东的媳妇再三叮嘱曾祖父有空时到她家中去玩,而蔡店东的女儿也凑过来,笑嘻嘻地对曾祖父说:“小高师傅,以后制作了什么好玩的竹器可要记得给我留一份儿哟!”
还没待曾祖父答话,蔡店东的女儿就拿着自己的东西,迈大步颠颠地跑向门口走去了,师娘则讪讪地笑着说“你这孩子,没点儿规矩!”
说罢也移动三寸小脚慢慢向门口走去。蔡店东和曾祖父都走出店门,目送师娘她们母女俩走远了才回作坊中继续干活儿。慢慢的,曾祖父也了解到了蔡店东女儿的一些信息:大名蔡梦玲,小名玲儿。蔡店东与师娘结婚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看了不少郎中,吃了不少药,也用了不少的偏方可就是不见有效果。蔡店东并不着急,蔡店东的父母可急了,逮着机会就做蔡店东的思想工作:叫蔡店东把师娘给休了,再另娶一位能传宗接代的,可是不能断了香火的。然而蔡店东在家中排行老小,家境又过得过去,打小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挺有个性,压根没把自己父母的这种要求放在心上,若是父母把他逼急了,他便怒怼父母说,要断香火也是断了他自己的香火,没有断他父母的香火,要是真的断了香火,那也许是蔡家没修好善行,遭老天爷的报应。父母见劝说蔡店东无效,就转而劝说蔡店东的媳妇,委婉地劝说蔡店东的媳妇,让她同意并帮忙劝说蔡店东,再娶一个二房,以免断了蔡家的香火。当蔡店东的媳妇向蔡店东传达了老人的意思后,蔡店东叫自已的媳妇不要在意老人的说法。然而,事情说来也巧:正在蔡店东父母着急上火,蔡店东夫妇对怀孕生育不抱多大希望时,蔡店东的媳妇却怀孕了。经过十月怀胎的煎熬,蔡店东的媳妇生下了一名女孩,这时蔡店东的父母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蔡店东总算有娃了,担忧的是女娃无法为蔡家传宗接代呀!于是老两口又忙活起来,开始劝说蔡店东夫妇二人无论如何也要生个儿子。然而天不随人愿,好几年过去了,蔡店东夫妇没有再怀上孩子,他女儿便成为他们夫妇唯一的孩子。蔡店东的父母本来重男轻女的思想特别严重,对自家的各个孙女都不怎么侍见,而对孙子们却是喜欢异常。然而蔡店东的女儿从小皮肤白净、模样可爱,一张小嘴能说会道,甚是招人喜欢,加之又是蔡店东的独苗儿,同靠中排行最小,后来就慢慢深得蔡店东父母的宠爱甚至是溺爱。当蔡店东女儿到了五六岁时,同龄的女娃都开始缠足了,蔡店东的媳妇也开始张罗着给女儿缠足的事。为了使这件事进行得顺利,蔡店东先的媳妇先给女儿灌输了一些有关缠足的用途和好处:说女孩子从小缠足长大之后脚小好看,是千斤小姐的象征,以后做鞋时用的布料还少……大脚丫子长大后难以成家,一般做佣人的女娃才是大脚丫子……接着又露出自已的一双小脚丫给女儿看。懵懂的女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对妈妈手中那又长又白的裹脚布和妈妈那双三角状,如同粽子般的小脚充满了好奇,疑惑之中母亲便用热水给她洗净一双小脚丫,后用布给紧紧地缠了起来。缠上裹脚布之后,小女孩的双脚真的变成了两支大粽子了,就与后世脚受伤之后给裹了厚厚一层定型的石膏一般无二。少时的女孩是好动的,在家百无聊赖的坐了两天之后就坐不住了,决定到外面去溜达溜达,可是脚刚一沾地,一股钻心火辣的疼痛突然涌来,小女孩痛得大叫赶忙收脚又坐了下来。逮着大人没在家的机会,蔡店东的女儿偷偷拆开用线缝紧的裹脚布,解开紧紧缠绕的长布,扔在床边后独自溜出去玩去了。等蔡店东的媳妇回来发现后,拿着裹脚布到处找孩子,最后在蔡店东父母的房子里找到了女儿,拽着女娃要再次给她裹脚。当蔡店东的媳妇脱下女儿的鞋子时,小女孩放声大哭,杀猪般地嚎叫,边哭边求妈妈放过她,不要再给她缠足了,她再也不敢乱跑了……这动静惊动了蔡店东的父母,俩老人出来看着乖孙女红肿的双脚,哭红的双眼和可怜的喊叫,顿生怜悯之心,联忙阻止了儿媳妇的动作,小女孩也算是逃过了一劫。不久之后,刚建立的民国政府下今全国范围内禁子男子留辨子和女子缠足,蔡店东的女儿总算如得到皇上圣旨特赦般免除了缠足之苦,蔡店东的媳妇也算长忪了一口气。等到七八岁时,同龄的女孩子们一双双小脚走起路来都不下方便,而蔡店东的女儿则一双大脚能跑能跳,剪着一头短发,活脱脱一幅男孩子相,整天跟着一群小男孩在村子里玩耍:爬树、掏鸟蛋、追赶、捉迷藏等无所不能。不熟悉的人还以为她就是一个男孩子,熟悉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女孩子,小男孩们私下里还给她取了个绰号,叫她“蔡大脚”,一闹矛盾别人就喊她“蔡大脚、蔡大脚”,而她最反感的便是别人喊她“蔡大脚”。一天,蔡店东女儿在和小伙伴玩耍时,与其中一个小男孩发生了矛盾,拉扯之间两人便互骂了起来,被众人劝开后,那小孩准备往家里走,刚走了几米远之后,突然对蔡店东的女儿念起了一段顺口溜来:“蔡大脚蔡大脚,一双大脚到处跑;女孩嫌她脚大,男孩撵她不着 。”
蔡店东的女儿哪能受得了这气,撒腿便追,一把揪住那男孩的后襟,按倒在地,并一屁股坐在那男孩的背上,扬起手来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顿抽,边打还边念叨:“叫你喊、叫你喊,看你还敢不敢喊!”
那男孩哪里知道自己捅了蚂蜂窝,都被这阵势给吓着了,弄得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只知道哭,豪无还手的气势。待一众小朋友拉开他们之后,各自回家了。不多时,被打的小孩被自己的父亲领着,找到蔡店东家来讨说法,说是自己的儿子被打了,而且是让一个女娃儿坐在屁股下面挨打,这多丢人!多不吉利!蔡店东还没回家,蔡店东的媳妇拽着自己的女儿一起迎接不速之客,然而蔡大脚一幅大义凌然的样子,豪无畏惧之色。当蔡店东的媳妇弯下腰来询问小男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那小男孩只知道哇哇地哭,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蔡店东的媳妇回过头来冷眼询问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蔡大脚一张小嘴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最后还说:“谁叫他喊我蔡大脚呢,我脚大惹着他了吗?谁喊我蔡大脚我就抽谁!反正不能喊!”
随着蔡大脚的描述,也许是勾起了小男孩伤心的回忆,他一边抽泣一边点头,就象是在对蔡大脚的描述表示肯定。一旁站着的男孩的父亲听着蔡大脚的叙述倒是觉着有趣,看着自己儿子却是一幅怂包样儿,最终是被气笑了,伸出手拎着自己儿子的一只耳朵什么也没有多说就走了。蔡店东的媳妇对着离去父子的背影喊道:“回去别打孩子,不要拎孩子的耳朵!”
转过脸对蔡大脚冷冷的说;“等你爸回来让他好好收拾你!”
蔡大脚对着母亲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开了。经过这事一闹,全村的小男孩都知道蔡大脚是个厉害的妞,惹不得、叫不得,因而只敢背地里都喊她大脚,就联自已的家人也都不敢叫她大脚。随着年龄的增长,喊她大脚的人也越来越少,不过她自已对这个绰号也城来越不太在意了,因为蔡大脚后来发现女孩脚大有许多好处:比喻说可以自由行走、跑跳,还可以帮忙家里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这是同龄一些缠足的女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七八岁时,蔡店东的女儿从外形和性格上来看,就活脱脱的一个男孩子形象,豪无“男女有别”的性别意识,这可让蔡店东夫妇又患愁了:一个女儿身却完全一副男儿样。便寻思让女儿学点什么让她意识到自已的性别,以免她整日和小伙伴一起疯玩而被耽搁了。正当蔡店东夫妇犯难之时,一日蔡大脚跑回家便对母亲嚷嚷道:“娘、娘,我也要去学堂,我也要去学堂,学堂里可以写字、画画!”
原来蔡大脚这几日上午无聊便跟着几位在镇上蒙学馆里上学的堂兄一起,跑到蒙学馆的学堂里去了,别人都在那学堂中念书、写字,蔡大脚就找了个空位置居然坐了一上午没被先生发现。看着别人或摇头晃脑地念念有词、或手执毛笔写字画画弄得手脸乌黑、或被先生训斥打手心,大脚对此充满了好奇,因而回家吵闹着也要去学堂。在那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思想充斥,以及男权主导的小镇子里,女子上学可是罕见的事儿,除了有钱的大户人家或当官人家有钱请专门给女孩子授课的先生外,一般普通人家是没有能力和财力让女子上学的。蔡店东家虽然比普通的家庭强,但绝对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若要为蔡大脚单独请位先生是行不通的,但是女儿有要求,并且要求又不算无理,因而蔡店东夫妇便开始打听学堂的有关事宜。经过询问后,蔡店东了解到:自已两个哥哥家共有三个孩子都在镇上的一家蒙学馆上学,最大的比蔡大脚大四岁,最小的比蔡大脚大十个月;这家蒙学馆是一个落第的秀才私人建立的,秀才姓孟,名蟾宫,字登科,自幼家道殷实,长辈期盼他能入学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由名字可见一斑。孟秀才七岁入蒙学,年十四参加童子试,县试、府试依次过关,然止步于院试。回家后更加努力学习,挑灯夜战,后又参加数次院试,屡考不过,没能取得秀才资格。并非孟秀才学不精、文篇不美,只因当时贪腐之风甚盛,有才无财并不能考取功名,孟秀才年少无知并不知晓此中门道。然而,时不待我,孟秀才已过弱冠之年,由真正的小童生变为老童生,加之苦学致使视力下降,读书写字需促目而视。后于县城中买得一幅眼镜,粗大的铜镜框中插入两片琉璃片,镜框两端用丝线系于脑后方得稳固,戴上眼镜恰如后世潜水员之眼镜,甚为滑稽。时至光绪三十年,科考制度废除,加之家道中落,父母年衰体弱,孟秀才考取功名无望被迫另谋生计。然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何以谋生?思量之后决定以优势谋生,就于镇集上租房开了蒙学馆。初时学馆生意惨淡,学员甚少,且常被人嘲讽,或曰孟秀才姓不佳,孟即是梦,不能实际;或曰名不佳,蟾宫不若折桂,只见蟾宫不能折桂故不能考取秀才……孟秀才并不理会,也不动怒,自行其是。随着清朝的落幕而民国的建立,人们见识渐阔、思想逐渐开放,对为学的认识有所改观,殷实之家注重对子女的教育,买卖商贾之家则需子女识字记帐算帐,蒙学馆则刚好符合要求。加之孟秀才在县城上学多年,思想开化,在蒙学馆根据需求设置算学,逐渐被镇上的一些人所认同,学生逐渐增多且生源稳定。蔡店东在镇上做生意多年,对镇上的一些生意人相对熟悉,对孟秀才也不陌生,当他带着女儿去拜访孟秀才并说明意图后,孟秀才答应收下蔡大脚,与其他男童一起学习相同的课程。就这样,/蔡大脚就每天跟着几个堂兄蹦蹦跳跳地去学堂,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开始学起,上午读书背书,下午描红写字,倒也是乐在其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蔡大脚学会了识字并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画得一手国画(山水画和仕女图等)、喜欢看书及当时很稀罕的报纸,尤其喜欢看小说。什么《三国演义》、《儒林外史》、《封神榜》、《施公案》、《三侠五义》、《说岳全传》、《隋唐英雄传》、《反唐演义全传》……先生那里能借到的和镇子上能找到的她都看了个遍,最喜欢看的还是《红楼梦》,没事时一遍一遍的看,沉浸在其中,时而高兴时而忧伤。既羡慕林黛玉的爱情,又讨厌林黛玉的性格……不知不觉之中,蔡大脚的性格变得文静了起来,越来越像是一女孩子了。到了豆蔻年华,蔡大脚便没有再上学了,回到家中,忙时帮忙做做家务,闲时写字、画画,时而跟着长靠学做女工。做鞋绣花,一学就会,一练就精。与众不同的是:蔡大脚喜欢自己设计鞋子和衣服的试样,她一般先画好图,涂上色彩后,鞋子自己动手做,衣服请裁缝依照她画的图样做,如此日子过得倒是充实。女大当婚。当蔡大脚到了十六七岁时,便有媒婆上门提亲,然而蔡大脚一个也没同意,声称要自己为自己找如意郎君。这种说法在当时可是少见,然而蔡店东夫妇拿自己的女儿也没办法,加之平日爷爷奶奶都贯着蔡大脚,全家人也只得由着她的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