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担心他们离不开,雪狼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叼着柳碧莹的裙角扯向身后一处,那里有个洞窟,半人高的样子,方才雪狼挡着并未看见,从洞中依稀能够看见外头的光。在雪狼的凝视下,二人带着狼崽从那洞口离去了。柳碧莹在最后离开时,还能看见雪狼缱绻的目光,看着它呼吸渐渐弱了下来,柳碧莹才扭过头不去看,将眼里的泪水生生忍住。大抵是知晓自己的母亲命不久矣,狼崽窝在柳碧莹怀中一动不动,光是这样,怎么能不让柳碧莹心疼。自雪狼指出的洞口出去,很快便离开了洞窟。雪崩已经停了,周围是一片干燥的清新的味道,柳碧莹深深吸了一口,冷冽的空气充盈于心肺之间。她举目看向先前的那座山,已经被雪埋没了,实在是寻不到任何人的踪迹。柳碧莹有些泄气起来,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这里,不想自己还什么线索都未寻到便无功而返,着实可惜。“走吧,想来他已经不在原处了。”
索麒麟拍一拍柳碧莹的发顶,“我也是才知晓这个地方的,他们行踪不定,怕是下一次见还要等到有缘之时了。”
柳碧莹无法,这才将满心的好奇统统藏在心里,伸手从袖中的哨子取出,正准备吹响,索麒麟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显得有些犹豫了起来。“你这是要找胡玄然过来了?”
“自然,这雪原这样大,你又受了伤,还是让他来得好。”
说罢,水一般的目光落在了索麒麟身上,索麒麟听见了柳碧莹戏谑的声音响起,“怎地,你可是怕见着胡玄然?”
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索麒麟甚至有些气的跳脚了起来,“你便这样小瞧人么?我自不会怕他的。”
柳碧莹将他的口不对心看在眼里,亦是淡淡含笑将哨子吹响,现在最重要的便是离开这里。才是一转念的功夫,柳碧莹眼前一花,就看见索麒麟直挺挺被人一拳打中,飞去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才停了下来。柳碧莹惊呼一声,看清楚了来人便连忙上前拉住他,“玄然,你这是做什么?”
胡玄然此时是戾气满身,柳碧莹甚至能够看见他眼中翻滚不休着的怒火,像是要将索麒麟,将整个儿雪原焚毁一般,可怕极了。她一时怔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胡玄然,心里竟然滋生起恐惧来。比之于妖,人实在是脆弱的太多太多。她虽是怕着的,可她知晓胡玄然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只是她的手有些控制不住的轻微发起颤来。意识到她的不对劲,胡玄然才发觉自己似乎是吓到了她,这才连忙将自己浑身的戾气敛去,低头温柔的看向她。“你可还好?”
柳碧莹的手还在颤抖着,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她听见他问她便木然的低头,不自觉将目光落在才从雪地中爬起的索麒麟身上。“是索麒麟保护了我,你不要再动手了。”
她口中的维护之意太过明显,胡玄然亦是有些不高兴了起来。“即便他保护了你,可亦是他引诱你来此,这点我绝不能够容忍。”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够被索麒麟听得一清二楚。他自那头冷笑一声,将自己唇边的血迹抹去,说道:“是不是引诱,你问过柳碧莹便知晓了。”
不知怎得,胡玄然在他口中听出了笃定的感觉,像是料定了柳碧莹会站在他那一边一般,这样的感觉叫胡玄然很是不虞。也就在此时,柳碧莹忽然轻轻的扯了扯胡玄然的衣角说道:“玄然,是我自愿来的,与索麒麟无关,我只是想知晓那个梦魇究竟为何而来。”
分明人在自己怀里,可她的每一个字都是与索麒麟站在一处,胡玄然看着索麒麟满含戏谑的眼睛,将柳碧莹推开。“你说是便是了。”
他的声音冷然,摆明了是对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他的无端端生气,亦是让柳碧莹不快起来。“若是你不信我也无法,若是你这般不愿意见我们便走吧,我与索麒麟自己想法子回去。”
她将声音冷硬起来,后退了几步看着胡玄然,目光淡漠的如同看着陌生人一般。“柳碧莹你……”这个女人,从来都自顾自的往前走,丝毫不顾及自己在她身后追得有多辛苦。可即便是如此,他即便每一处肌肤都透着寒冷,即便随时有可能拂袖而去,也觉得不愿意让柳碧莹与索麒麟待在一处。怕她闹了脾气不愿意与自己离开,胡玄然二话不说不顾柳碧莹的挣扎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抬步就要离开。也就在这时,索麒麟再次叫住了他们二人。胡玄然脸色不善,索麒麟不傻亦是看得真切的,可他偏生要从中使些绊子。“柳姑娘,你在宫中也不便养那只狼,不若便交于我来养吧?”
胡玄然是被气昏了头,才看见柳碧莹怀中的狼崽,他不由分说便提着狼崽的颈毛丢给了索麒麟,见柳碧莹有些舍不得便几乎是用了命令的口吻说道:“若是这狼崽有个三长两短,唯你是问。”
身为恶人谷谷主的索麒麟,为天下人所侧目和忌惮,不献媚讨好的,偏偏就只有柳碧莹与胡玄然了。狼崽被丢进索麒麟怀中时,还挣扎了几下,可一见了索麒麟的眸子便老实的安静了下来,乖觉的合了眼假寐。在胡玄然怀中的柳碧莹还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若是有空我定是会去看狼崽的,还请索公子好生对它。”
她这样一说,索麒麟才觉得心里头舒爽了很多,忙不迭应了。胡玄然的唇抿成一线,像是气急了在隐忍着。他转身将柳碧莹还在张望的头按进怀中,大步离去。抚摸着自己怀中的狼崽,索麒麟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了起来,有了这狼崽,还愁见不到柳碧莹么?胡玄然看来是真的气过了头,将这样大的破绽露了出来。雪原的雪似乎也发大了起来,白茫茫的雪将索麒麟的身影隐去,如同掩埋在了不知名的地方。回了清凉居后,胡玄然一言不发的将柳碧莹送回房中,嘱咐了青宵准备好了浴汤便折身离开了。见他离开,柳碧莹亦是不想多浪费口舌去唤他,实在是身心俱疲,在浴汤中泡了片刻便昏昏沉沉睡去了。她很爱做梦,可这一觉睡熟了便是睡熟了,竟是半个梦也不见。直到青宵见柳碧莹许久没有动静,这才进来将柳碧莹叫醒了。“小姐,快些起来吧,泡久了对身子不好。”
青宵寻了件内裳来为柳碧莹披上,柳碧莹神色有些淡淡的,青宵也不便多言。才一转眼,忽然看见了柳碧莹脖颈上挂着的一枚坠子,青宵不禁问道:“小姐何时喜欢上这样简朴的首饰了?”
柳碧莹看了一眼她说的,将那坠子拿在手中把玩,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和哀伤。青宵不记得柳碧莹何时有过这样的坠子,不过见她这般珍惜的样子,想来便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了。“奴婢已经叫了备了晚膳,想来小姐也定是饿了吧?”
睡了一觉清醒了不少,柳碧莹确实是觉得腹中空空,穿戴整齐后便与青宵二人说笑着离开了。似乎只有同人说话,柳碧莹才能忘却了方才的不愉快。可无巧不巧的,桌上上了一道酥炸鹌鹑,那是胡玄然最喜欢的食物,柳碧莹的脸立即便沉了下去。她将手中的筷子一丢一言不发便起身离去了。与她一并用膳的颜芷看着柳碧莹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看向了青宵,青宵亦是摇了摇头不知柳碧莹为何发火。就连柳碧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并不是什么大事,可偏生因为胡玄然而气恼,比之先前他的失踪还叫人气恼,然,这男人却还要火上添油,生怕自己还不够生气一般。就是这样想着,柳碧莹便越发生气了起来。索麒麟并未伤害自己,而是一路都在帮着自己寻找答案,可他问也不问的就将人打伤,实在是有些冲动了,也不知索麒麟伤的重不重。他救了自己两次,最后还因为自己而受了胡玄然一击,自己无论如何心上也是过意不去的,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他。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柳碧莹都不曾再见过胡玄然,像是从未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也从来不跟她多做一句解释。说到底,柳碧莹也不是个心肠冷硬之人,胡玄然只消解释一句,哪怕是只有一句,柳碧莹也不会这般恼怒了。就如同上次他的离开一般,他总是这样,将所有的事都一个人默默忍受了,从不告诉柳碧莹,就像她是外人一般。她原以为自己与胡玄然,已经足够亲近,现在看来,不过是痴人说梦了。既然想不清楚这些事,柳碧莹索性便不做他想,着手开始准备起自己的计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