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鲁婆子早就提醒过自己,让自己按着礼数先去给寻王妃请安问好,只是贺中珏没把这事当回事,还把鲁婆子骂了一通,鲁婆子自不敢再做主张,而寻王妃为大,自己是小,寻王妃着人来请相见,自占了先手,就把自己推到一个不利的地位。想到这里,已经处在下风的孟夏轻轻叹了口气,在她的心目中,二小姐是个好人,是个对自己有恩的人,而且也是有胸襟的人,不应该计较这样的事。只是孟夏毕竟有快一年没有见过二小姐了,想想在相爷府处处受气,非常隐忍的二小姐,心里又有些忐忑。当然更重要的是,那日在花从中她偷听了贺中珏与二小姐说话,贺中珏明明吩咐二小姐不许人打扰寻夏园的,难不成那日一挽了手,回去就睡了一张床,又做了和自己那种生孩子的事,然后那所有所有的都变了。鲁婆子一听是寻王妃派人来请孟夏,赶紧就叫进花灯,给孟夏收拾打扮。鲁婆子手脚麻利,不一会就把孟夏打扮完,孟夏看了一眼那身忽摇摇头道:“婶子,这身衣服太艳了。”
鲁婆子自然明白孟夏的意思,忙道:“老婆子给夫人挑的这身衣服已经不是出彩的衣服了。”
孟夏无论如何把那身蓝色的裙衫,换成一身米灰色的衣服,这颜色又太素,又缀了条鲜艳一点的手帕,把头饰胡乱搭配。孟夏这身衣服、手帕和头饰,配得有些不伦不类,鲁婆子连说不妥,但孟夏坚持以这样的打扮上了已经备好的软轿。贺中珏当年受王皇后打击,王府建址的地点接近贫民窟,但到底是嫡出,王皇后打击归打击,但划来建寻王府的面积不小,而轿夫明显要保持轿子平稳,所以孟夏焦急地熬了半个时辰,那软轿才到了“漪雪殿”。鲁婆子赶紧上前扶孟夏下了轿,进了“漪雪殿”,孟夏立刻能感受到处处都有二小姐的气味:长颈美人弧里的一枝绿竹;素纱上的几簇绣球;挂钩上式样简单的玉鹤……穿过正殿,过了厢、暖房,走上回廊,看见有一处莲叶覆满了的湖,花也开得烂,风一吹,就送来一池的清爽和满鼻的清香。孟夏吸了一口,顿觉得心中的烦闷都少了许多,不由得猜测这湖,是不是才有了名的玉湖,然后她就听见了笑声。孟夏抬眼望去,却见几个穿红着绿,千娇百媚的人儿正在一宽大的亭子里说笑打闹。风掀起亭子四面的软纱,孟夏瞧清楚了,坐在正中的,正是穿着一身素色衣衫的正是二小姐。孟夏心一紧,赶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在亭外便跪了下来,刚要行礼问好,却听见贺中珏的声音:“哟,都在这儿呀。”
那亭里说笑打闹的人儿一听到贺中珏的声音,纷纷跪了下来,给贺中珏磕头礼问好,贺中珏道了一声:“都起来吧!”
没学过王府规矩的孟夏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个“都”字是否包含了自己,却听贺中珏问了一句:“瑶瑶,都起来了,怎么独你一个人杵在那里?”
孟夏愣了一下,好一会才醒悟过来,贺中珏口里这个“瑶瑶”,是指自己,忙站了起来,一抬头,那纱又被风掀了起来,孟夏就看见了二小姐,那二小姐也正在打量她,看清是她,先是一愣,被风掀起来的纱很快垂了下来,孟夏没有看见二小姐之后的面色,但听见她声气正常地问:“王爷,臣妾见这池里的荷花长得好,便邀了院里的姐妹们一起来这里玩耍,不知吵闹到王爷没?”
孟夏觉得二小姐这话有些撒娇的成分,这让她有些吃惊,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二小姐是个行为端庄的人,特别痛恨大小姐与余顺儿那些打情骂俏的举动,而孟夏在二小姐这会子的口吻中,却听见与相府中的不同,不同于相府中的严谨。但二小姐装着不认识自己的举止,让孟夏更加不安,二小姐的心思与那大小姐是不同的,她是嘴里不讲,心里主意正,大小姐因为有依仗,那张嘴反是没遮没拦的。“别说,还真打扰着了本王。”
贺中珏说完,孟夏才把眼神从二小姐身上移向了贺中珏,却见亭外立着的两个丫头赶紧把轻纱用手掀开,贺中珏走了进去,倚着栏坐了下来,不过是搂着一个画着烟薰妆的漂亮女子慵懒地坐下去的,那搂人的手上就捏着前几日从徐泽仪那里巧取豪夺过来的手珠,不过人贺中珏的手不是干活的手,倒是挂珠子的手,那串珠子挂在他手上,珠子红亮的,他的手更显尊贵了。孟夏见二小姐的脸略略有些不舒服,不过还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拉着她身边一个靓丽的女子走了过去,那女子一身耀目的红色彩衣,人未到就先笑了起来道:“王爷莫气莫恼,这不是雪姐姐的主意,是灵儿的主意。”
孟夏一听,知道这个彩妆女子应该是惠妃娘娘口中最为中意的郑灵,这郑灵与二小姐方玉雪明显不是同类人,除了漂亮,还有几分泼辣,贺中珏听了就笑道:“哟,原来是灵儿的主意,灵儿是不是还出了什么主意?”
郑灵立刻笑得花枝招展地道:“知灵儿者,王爷也!”
“那灵儿你且讲讲,你还有什么样的主意?”
贺中珏把怀中的女子推了一下,那女子立刻就明白贺中珏的意思,知情识趣地款款起身站到一旁侍立。孟夏有些怀疑,这就是当初贺中珏披红着绿去“蕊香楼”结亲的那个娆娆。郑灵那张漂亮的脸露出得意的笑容,然后得意地道,“王爷,灵儿已经来了好些日子了,府上的姐姐妹妹都没认全,所以灵儿就给雪姐姐出主意,趁着这大好夏日,把府上的姐姐妹妹们都请出来,大家认识认识,然后赏雪姐姐这一池的好荷,再对着这一池好荷喝酒作诗,岂不畅快,王爷觉得灵儿这主意如何?”
郑灵说话间,那眼睛却不经意地瞟向孟夏,孟夏赶紧低下头。贺中珏把手中的扇一收,在手掌的拍了好几下道,“果然这玉湖的风景美妙,灵儿这主意出得好,出得妙。”
郑灵受了夸奖,那身子更加接近贺中珏,大有想占刚才那女子坐着的地方,眼睛看向孟夏道:“王爷,这清清妹妹,若媞妹妹,灵儿都认得了,独这个……这个……”郑灵的话没说完,刚才和她一起的几位丽人儿都笑了起来。孟夏知道几人自然笑她那身有点不伦不类的打扮,为了配合大家的笑,她也假假地,带点傻傻地笑了起来。贺中珏见了,用扇子指着孟夏道:“哦,灵儿是指瑶瑶呀,这……倒是本王的不是了,本王在长州的日子,寂寞呀,也就寻了几个……几个可人儿相陪,正巧今儿你们都在,也正相互认识认识。”
说完贺中珏拍了拍手。孟夏便见一个婆子带着三位佳人向亭子走来。然后孟夏的眼睛很快瞪了起来,三位佳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有快半年没见过的凤琴、桃樱和绿蕉。见着三人,孟夏只差点没晕过去,显然这三人才到王府没有多久,因为三人一边走一边也用眼在打量着王府的一切,孟夏从表情上认为桃樱更要惊诧些。三人到了亭子前,那桃樱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孟夏,指着孟夏便问:“怎么是你,孟老二?”
然后凤琴和绿蕉也都诧异了,好在绿蕉没有一口叫出“夫人”,否则孟夏真怕当场就让人用眼睛杀死了。那凤琴上前扯了扯孟夏的衣服有些同情地道:“在长州,你整日打扮得象个男人婆,怎么到了京州又穿成这个样子,你真是太不会收拾自己了,真是太浪费你这模样了!”
桃樱听了哼了一声道:“她一个乡下丫头,本来就俗不可耐,再收拾也是那样子!”
桃樱的眼睛盯着孟夏,白凤琴的眼睛却瞄向了亭子里。方玉雪是个讲究的人,郑灵和另外两位美人儿明摆着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所以都是极讲究的人,那亭子自然就被她们美美地装点了一番,四周挂了宫灯,垂了轻纱,而白凤琴所站这一面不是丫头掀起来的一面,所以一眼望过去,那正好风过纱停,她一下没看清亭子里坐着的人。所以凤琴狐疑地转过身问:“妹妹,你这又是在玩什么?”
那绿蕉也走上前怯怯地问:“夏姐姐,我们都云里雾里的,你怎么也在这儿,这是哪儿,好漂亮的地方。”
孟夏虚虚笑了一下道:“我也是才到这里,也不太清楚这是哪里?”
孟夏见二小姐略皱眉头,一个眼色,站在亭子旁边的两丫头就把轻纱放了下来,只是凤琴眼尖,到底在这一当儿看清了亭子里的人,惊叫一声:“是爷,怎么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