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可看见了那厮最后脸色?”
薛蟠哈哈笑了一阵,见李昭表情平淡,以为他还在介怀先前之事,立刻拍着胸脯道:“贤弟请放心,我稍后便与琏二哥和宝玉他们说说此事。 “到时候,势必也要让他们给咱们一个说法。那厮想要就这样逃过去,没那么容易。”
李昭心道,要是去找贾琏的话,那恐怕用不上你。 就秦可卿的那事情,就够让贾琏对李昭更加重视,若是听说了,不用李昭去说,他自己都会去做。 何况此事还很有可能影响到两边的关系,虽然那是宝玉的小厮,但宝玉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厮出头。 而且嘛,那小厮长得那样,宝玉心里不会有这样的人位置的。 在这点上还真别说,宝玉的思维和贾琏、薛蟠他们说不定会不一样,既不会觉得小厮的事情和自己有关系,也不会觉得小厮受辱就会影响到自己身上。 当然,李昭也不会拦着薛蟠去说。 所谓爱哭的孩子有柰吃,但有些事情自己也的确不太方便,不然显得蹬鼻子上脸。 没办法,出身太低就这点不好,但是薛蟠为他出头就不一样了。 “若非还对这府上有些余念,方才那一下,我就直接要走了。”
李昭也算是给出了自己的态度,支持薛蟠去搞事情。 薛蟠立刻连连点点头道:“若换做是我,也得走,这荣府的下人越发的不像样了,我一定让琏二哥他们好生管教一番。”
他说这话,也有自己的气在里面。 “对了贤弟,方才你那符箓之说,都是真的?”
不过又走了没几步,薛蟠的注意力却转得很快,马上又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李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肯信,便是真的,若不信,那自然就是假的。”
薛蟠摸不着头脑,“贤弟你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话,倒不如直接跟我说,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
李昭笑道:“护身符,多是求个心灵寄托。薛兄不会真以为,从那些庙里求来的护身符,真能有什么用吧?”
其实这个也不好说,毕竟红楼里真有神仙,只是神仙不入世。 凡间有些邪祟,还真就得靠着那些和尚道士来摆平,但其中真假难辨。 而李昭的这个护身符当然是有用的,但如果是其他符箓,还能显出一些效果来,可是护身符,他总不可能去找些邪祟来,当场表演怎么驱邪吧? 而且李昭到现在也还没接触过这些,也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样子的。 薛蟠挠挠头道:“若是无用,那你为何还送做寿礼?”
李昭笑而不语,此时两人却已经来到了那向南大厅,穿过大厅便是贾政的院子。 既是寿宴,自然有酒席,在院子里摆上了几桌,都是有些身份的、与贾家有联系的故旧,或是故旧后人,此时宴会已经开始,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可以看到贾琏的身影时不时穿梭其中。 在交际方面,贾琏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这也是他能在二房当家的荣国府中立足的根本。 而在荣禧堂里,却是坐着贾政、贾赦,还有亲自登门祝寿的史家双侯与北静王。 当然,下人们的位置也有,荣国府上还有宁国府那边来帮忙的,就都在荣禧堂后面摆着,和这边隔开来;那些来送礼的各家仆人们,则是在向南大厅边上摆着。 先前在前边的院子里面闹得再大,都影响不到这里面,甚至都没人出去看一下。 对他们来说,外面是那些仆人的世界,能到这里来的,才是真正有些身份的。 而有身份的,也各有不同,即便都在这一个院子里,也是各自成群,彼此很少有接触。 这就是阶级! 在这里,李昭多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他倒是怡然自得,很快找到了角落里一个位置坐下来,同桌的都是些不认识的,倒也无伤大雅。 偏偏薛蟠居然也跟着他往这里坐下来,李昭看了他一眼,奇怪道:“你不是要找琏二哥说话么,怎么不去了?”
薛蟠笑道:“他那边在招呼客人,此时不便打扰。何况我在这儿也没甚相熟的,倒不如跟在贤弟身边。”
李昭看他眼神似乎有些落寞,还以为他转了性了,没想到他转头就拉着李昭指着远处的一位公子笑道:“李昭,你可看见了那边那个,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皮肤雪白竟不逊于女子。 “待会儿可得叫琏二哥问问他的来历……” 李昭顿时翻了个白眼,就不该对这小子抱有正经的期望。 不过他们这边没去找贾琏,贾琏却还是看到了他们,想了想便绕过来。 同桌的那几位看到他过来,还以为是找他们来的。 虽然被那位杨公子鄙夷过,但在另一些纨绔子弟或是小官僚中,贾琏可也是一条大腿,几人顿时都站起来端着酒杯相迎。 贾琏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但也没有点破,和他们碰杯交谈了两句,然后才来到李昭和薛蟠身前,笑道:“蟠哥儿和昭儿怎么不进去见见二位老爷?”
原本并不在意李昭两人身份,以为和他们是一类人的那同桌几个人,这才知道他们两个身份不简单。 不说去见荣禧堂的老爷们,就说能够让贾琏亲自过来相邀,那可是他们求都求不来的黛玉。 李昭站起身来,笑道:“微末之身,能得府里相邀已是万幸,实不敢僭越。”
贾琏却摆摆手道:“你也是从府上出去的,如今有些出息了,和蟠哥儿一般,以晚辈身份进去见礼就是了。”
李昭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有些不懂规矩了。 其他人虽然大多都坐下了,但那是因为他们来得早,之前肯定都有去里面见过礼的。 当然,也不是谁都有这个待遇,有些人自知身份,没有招呼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过去,就像是同桌的这几位。 而李昭和薛蟠,薛蟠自不必说,是亲戚的晚辈,李昭也有着府里的渊源,关系自然都不是他们能比的。 没办法,来到人家地盘,就按人家说的办事儿,薛蟠倒是无所谓大家都知道他没规没矩的,李昭可不能轻易不守规矩。 于是李昭和薛蟠便又跟着贾琏进了荣禧堂,等贾琏去说了一声,两人上前见礼,贾政勉励了薛蟠一番。 大致就是他们一家现在离开了荣国府,在外头他作为一家之主,就得多担待点儿,不可再像过去那样顽劣了。 薛蟠对这位老学究般的姨父向来很头疼,这也是先前他干脆跟着李昭躲到角落去的原因,没想到还是没躲过去。 这时候心里面一直在腹诽不已,面上却也只能小意应承着,看得李昭暗笑不止,跟着就听到贾政说道:“你是……昭儿?”
不想贾政居然认出了自己,毕竟贾琏还没等介绍呢,李昭有些意外,但还是上前道:“政老爷……” 贾政上下打量了李昭一番,才笑呵呵道:“若不是琏哥媳妇提醒了一声,我还险些忘了,从我荣国府中,还走出去了一位绣衣卫。听琏哥儿说,宁府那边蓉哥媳妇的病,也是你治好的?”
李昭心道一声果然,自己得到邀请是王熙凤的主意。 只是这女人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把自己拉过来,自己以外男的身份,也进不了内院去,他和自己根本也没机会接触,总不可能是为了自己好吧? 心里一边想着,李昭嘴上却说道:“也是侥幸,秦夫人的病症,与南安老太妃类似。小子先前帮老太妃诊治过,所以才能对症下手。”
听他提到了南安太妃,旁边的史家双侯不禁也看过来。 而另一边的北静王这时却是笑道:“说起此事来,上次在南安王府招呼不周,是本王的疏忽。本王也趁此机会,邀李小哥过府一叙,到时候王府上备好饮食——不如,就明日如何?”
李昭并不意外于北静王的热忱,上次他明显更多是因为自己没在场他们就自作主张所以才有些不喜,但又不可能生老太妃的气,就有些迁怒于林如海与他。 后来眼看老太妃那边真好了,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从他和南安郡王府的关系来看,他对老太妃也是很珍重的,对于李昭这个救治了老太妃的大夫,不说感激不尽,也肯定会端正态度。 而北静王的邀请,李昭自然也不好拒绝,便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叨扰王爷了。”
而史家那两位侯爷这时也有些热切道:“这位李小哥,莫非就是那位将南安老太妃治好的神医?”
神医的神,也可作神秘的神,因没有他的身份信息传出来,南安郡王府和北静王也没有对外说什么,所以他们这些人大多只是知道原本病危的南安太妃身体突然好了。 当然不可能是自然痊愈,那就是有神医出手,但是神医何在,不知道。 没想到居然是面前这个年轻小伙,而对于医术精妙的,这些权贵们多少都会有些恩遇,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碰上需要的时候了。 所以两人也不免纡尊降贵来跟李昭搭上两句话,李昭也只能点头笑着应和。 北静王这时呵呵笑道:“年纪轻轻却有神医之能,自然非太医院那帮沽名钓誉之辈可比也。”
这个话李昭可不敢接,连忙说道:“小子不过侥幸,且胆子大了些,提着脑袋帮人治病,治不好自己也脑袋搬家,碰巧撞了运。那些太医耆老们,经验丰厚,怎是小子敢攀比的?”
北静王笑而不语,而贾政这时却又说道:“昭儿,往后倒是可以多来府上坐一坐。”
如此年纪,已得陛下看重,又有精妙医术,前途不可限量。 主要还是他原本是荣国府的下人,这对于荣府而言,是好事,但也需要维持这个关系。 当然,贾政也不会对李昭太热情,相比于这些“旁门左道”,贾政还是更喜欢经义取士的路子,虽然他自己也没考中,但不妨碍他鄙视别人。 李昭闻言心中一动,立刻点头应是,然后看他们接下来又回头去说他们自己的事情,这便是暗示了,于是便也自觉跟薛蟠一起退下来。 一离开荣禧堂,原本耷拉着脑袋话都不想说一句的薛蟠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瞥了李昭一眼还嘿嘿笑道:“贤弟你可得多多感谢我,若非我帮你扬名,你哪有这份礼遇?”
李昭自然懒得理他,径自回到了刚才的座位,而薛蟠也赶紧跟了过来。 然后却见先前还无视他们两个的同桌那几人,此时眼神都透着些热切,似乎都跃跃欲试要上来寒暄。 李昭想也不想,立刻起身离开。 “哎,怎么又走了啊?”
“薛兄,你还请自便,去找琏二哥或是宝玉都随你。我……”李昭想了想,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薛蟠立刻道:“一起啊……” 被李昭眼神一瞪,他莫名其妙,但还是按捺住,没敢再跟上来。 直到李昭走远了,他才松了口气。 方才一刹那被李昭的气势吓到了,跟着他便摸着下巴有些稀奇道:“这又是哪个惹到他了?还有方才,可把本大爷吓到了……” 李昭此时却已经离开了这院子,要方便自然是假的,李昭只是懒得呆在那里,出来透透气罢了。 虽然应酬交际他已经很擅长了,但和那些人没什么好聊的,而且他也想要趁机过来,看能不能探查到王熙凤的目的。 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跑去她的院子里看看。 当然,如果能够顺便看看平儿姐姐,那就更好了,说不定也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讯息。 所以他进入穿堂后,便立刻往后面一拐,按着曾经走过的路,来到了荣禧堂后楼,接着就准备往贾琏、王熙凤的院子过去。 当然,他很注意潜行,不会被人发现。 以他隐匿的功夫,这里又没有什么高手,不需要隐形斗篷,也能完全潜于无形之中。 只是刚刚绕出来,要进入那南北夹道时,却见到旁边抱夏中似乎有一道身影。 靠在床角上坐着,孑然一身,顾影自怜。 李程浩心里一动,立刻便走上前去,然后借着月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孔之后,不由惊讶道:“秦可……秦夫人?”
听到李昭的声音,那边也望过来,然后就站起身来,李昭更也得以加看清楚那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