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暝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凤千雪则半句话也没有多说，招呼春意与赵凌：“我们走。”
圣殿之门缓缓合上，浩瀚星辰缓缓消失在背影的尽头。太阳西落，夜幕渐浓，大瀚的都城内，除了偶尔打更巡逻的侍卫，显得格外安静。千雪一行三人，走在空荡的道路上，莫名觉得阴森可怕。春意一路跟在赵凌和凤千雪的背后，一言不发。城中忽然刮起一股妖风，吹的各家各户门廊哐当作响。方才还掌着灯的门户，刹那之间，全都熄灭了，空旷的街道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般的漆黑一片。赵凌提高了警惕，招呼说：“有古怪，你们靠近我走，务必注意周边的一举一动。”
“不，你隐身，春意幻化成鸟兽，我一个人方便隐蔽。”
说完，凤千雪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顶之上。赵凌当即愣在了原地：她绝对不是凤千雪！刚才鹿暝叫她千宁，难道……来不及多想，不远处几团黑影慢慢逼近，赵凌催动内力，使用隐身术将自己隐匿起来。春意同样凝神屏气，幻化成蟑螂，躲到了屋檐底下。只见那团黑影，分别溜进了几户人家。不久便听到哭天抢地的声音，那些黑影从民宅出来时，怀中便多了几名嚎啕大哭的孩童。那些孩童被黑影抱走的家庭，父母仅仅是哭，却没有一人追赶，这不由得让千雪感到好奇。那几团黑影离开后，风就停止了，一切安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黑影虽朝四面八方而去，但最后全都是朝东，正好是大瀚王宫的方向。千雪正欲追赶黑影，一探究竟，却被突然现身的赵凌拉住了手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跟我回平丘吧。”
千雪将手挣脱开，忧心忡忡地说：“我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可能和鹿寅有关，也有可能和我之前在圣殿里看见的幻境有关。不弄清楚，极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解开这个谜题。”
“离开凤宫，你想要完成的心愿，究竟是什么？你想要解开的谜题又是什么？”
赵凌很暖，暖到就算猜测她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千雪，依然会不离不弃。凤千雪不慌不忙娓娓道来：“赵凌哥哥，母王的死，二姐的死，两万五丁力士的牺牲。这些仇，我都必须得报。鹿暝说的我不信，天眼里见到的我也不信。我之所以没有立即杀掉鹿暝，是因为我必须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绝对不能杀错了人。”
“可是，这里是大瀚，不是凤国，这里到处都是危险。”
“这天下早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凤国指不定比大瀚更为凶险。所以，身处何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凤千雪的眼睛里忽地划过一丝哀凉。接着，她便追着那几道黑影的方向而去。“我们还去么？”
春意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的男主人。赵凌吩咐她说：“你跟上去，必要时保护她。我先去丢失孩子的民宅里看看。”
说来也奇怪，那些丢了孩子的家庭，虽说有些沮丧却没有一个人悲痛欲绝。问其原因，答案千篇一律。孩子是被送进宫当女馆了，每家每户还因此得到一笔数额不小的抚恤金。赵凌告诉他们，朝廷招募女馆都是正大光明地张榜公开选聘，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但是竟然没有一户相信他所说的，究其原因，竟然被告知，来带走女孩的黑衣使者全都佩戴着大瀚侍卫的令牌。赵凌从民户家出来，顿感大瀚都城弥漫着的气息压抑非常。远处东边的王宫上方，似泛起一抹红色血雾，悬挂在清冷的夜色里。那空中徘徊着的云层以及越渐苍白的月光，似乎都在透露着杀气。他不能让千雪独自面对这般诡异的场景，他必须护在她身边，方可安心。朝着王宫的方向，他追了过去。此刻的千雪，已经被眼前所见的情形吓得不寒而栗。只见那些黑袍人，将一个个稚嫩的孩童，放进了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房间的大门被身着侍卫服的人，重重把守。直觉告诉千雪，这件事跟大瀚的国王必然脱离不了关系。千雪刚想飞去正殿的屋顶，一探究竟。突然，她的肩膀被谁从后面拍了一下。千雪剑拔弩张，紧张到了极致。那人现身才发现，是赵凌。还以为他走了，没想到居然还是跟过来了，顿时，千雪心里一激灵，有种莫名的感动。赵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说：“别去，危险。春意已经在那边了，你先随我出宫，我们等她消息。”
千雪有些迟疑，好不容易才追踪至此，若就此离开，真相也许会永远石沉大海。赵凌似乎看出了她的怀疑，小声说：“你忘记春意是什么了？平丘精挑细选的细作，没那么容易失手的。”
也是，她能自如穿行于整个凤宫而神不知鬼不觉，想必大瀚也不例外吧。千雪放下心来，随赵凌一起，退到宫外王城附近的一座寺庙里等她回来。约莫两柱香的功夫，春意脸色惨白地追了过来。只见她额上豆大的汗珠，汩汩往下掉，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时间竟然话都说不出来了。要说这春意，虽看起来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但从小被培养成细作，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是什么，竟然能将她吓成这样？“春意，别急，慢慢说。”
赵凌作为她主人，除了有吩咐、领导她的义务，也有开解和劝导的责任。好半晌，春意惊魂未定的情绪才总算平复下来，脸色也逐渐恢复了平常。“你看见了什么？”
千雪问她。春意一回忆起方才的场景，身体又开始不自觉地哆嗦起来。“好多好多骷髅，还有僵尸娃娃。他们把抓进去的小姑娘，全都喂食一种恐怖的虫子。然后那些孩子便在恐惧和痛苦中挣扎死去，有的瞬间变成一具白骨，有的则变成了毫无情感的，满身凶气的僵尸娃娃。”
讲到此处，春意瞳孔放大，顿了顿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