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今日刚一踏入书院,陆离就听到大家时有时无的议论,昨日霍少庭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拒了她,虽说她也并不想嫁,可她陆离不要面子的吗?这回可好了,她成了这些官小姐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陆离刚要踏入学堂,只感觉背后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学堂的门槛较高,她踉跄了一下险些大头朝下摔倒在地。“这不是陆大小姐嘛,大殿内被拒婚的可算史无前例,这回你可算出了名了。”一抹桃红闪到陆离面前,她身上略有些刺鼻的胭脂水粉味儿惹得陆离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不用细看便知是宋侍郎之女宋晚秋。仗着宋侍郎是太子手下的红人,成天惹是生非。她“咯咯咯”地笑得张狂,就差前仰后合了。
陆离本不想同她一般见识,只是她并未想善罢甘休,“都说陆言商乃朝中一股清流,看来也不过尔尔,不过徒有个清廉的虚名,实则还不是想攀上南庭王这根高枝,野心还不小。”宋晚秋一双杏核眼上下瞟,一脸的鄙夷,嘴巴一撇,像极了喜说家长里短的村妇。
陆离本想息事宁人,可偏偏宋晚秋说她爹的是非,只见陆离瞬间冷了脸,一双眼睛冷静嗜血,一只手死死掐住宋晚秋的脖子,速度之快令在场的人为之震惊,待反应过来忙上前帮忙分开二人。 “咳咳……陆离你疯了!”刚缓过劲儿的宋晚秋边咳边大声吼,她故意提高音量壮胆,不至于看上去那么狼狈。
“我爹也是你能说的?”疯了一样的陆离他们从未见过,在大家的印象中陆离一直都怯懦地缩在角落里,不管别人怎么嘲笑她商户女都不会回一句嘴。真应了那句老话“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她这一急还真有些渗人。
“都做出此等不要脸面之事,还怕人说?”宋晚秋见好几人拉着陆离,她定动不了自己分毫,便又开始嘴贱地嘲讽。
“本王倒想听听她爹都做了什么不要脸面之事。”转眼望去,一袭白衣,面若冠玉,气若月光,凤眸红唇,好一个清隽的少年郎。这少年郎同夫子一同进了学堂,不知观战了多久。此言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陆离一眼望去,不禁哂笑,霍少庭这皮相真是好,穿上铠甲一身正气,英俊威武,换了常服活脱脱的温润俏公子,眉若远山,眸若寒潭,唇若朱砂,仿佛投错了胎的女娇娥。可一看他这表情妥妥的面瘫,真令人倒胃口,可这些官家女偏偏就吃这套,一个个趋之若鹜。陆离一想到自己上辈子也这么猪油蒙心,只能别过头不闻不问落得清净。
“陆言商以清廉号称,你是不知这陆府修得比将军府还气派,陆少卿区区四品官员怎可有这么多俸禄。现又想攀上南庭王这高枝,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怪不得南庭王当众拒婚。”宋晚秋嘴跟连珠炮一样煞有介事地说着,她竟不知面前这位公子便是她所说的南庭王。也不怪她认不出,霍少庭刚回京师,昨日庆功宴上着一袭劲装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而此刻眼前的俏公子虽冷峻却多了几分风流。
“竟有此事?你去过将军府?”“将军府把守森严,我自是没去过。”
“那你怎知陆府比将军府还要气派?”
“我爹讲的,说陆府极尽奢华,知道的是陆府,不知还以为是圣上在外的行宫呢!”
宋晚秋越说越起劲儿,有鼻有眼的,在座的人不免对陆离投来异样的目光。吴地向来重农抑商,本就瞧不起商户出身的陆家,一个祖上从商的怎可如此富绰,定拿了不干不净的银子。
陆离一听宋晚秋妖言惑众,火“腾”地就冲上来,又想冲上去打她,“宋晚秋你造谣生事!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若想不被他人诟病,就别做那不要脸的下作事,标榜清廉私收贿赂,当女表子还想立牌坊,不要脸!”
宋晚秋见陆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对她怎么样,越说越起劲儿,她早就看这个商户女不爽了,在书院都是官宦世家的公子小姐,再不济也出自书香门第,可她一个商贾出身的下等女子也能来她们书院,就像混进参汤里的老鼠屎。好在之前她唯唯诺诺凡事不争不抢,昨日圣上竟有意要给她赐婚,还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南庭王,宋晚秋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你并未亲眼所见,尽听你爹一面之词便在公众场合造谣污蔑同门,本王多年未归,竟不知现下书院的风气如此不正,这等女子也能留在书院学习,污了书院的风气。夫子,这是书院内部事,本王不便掺和,还请夫子亲自处理吧。”“宋晚秋,你可以收拾下书箱回去了,明日便不必再来了。”
霍少庭这席话一出,夫子冷了脸色,当场做出处理。
“夫子?您这是何意?”这下宋晚秋傻了,有些愣愣地看向夫子。
“你被退学了。”“我爹可是吏部侍郎,你怎能说开除就开除我?”
“你在书院散布谗言,污蔑同窗,书院收不起你这等素质低劣之人,还请宋小姐另择他处。”
夫子一正言辞,连花白的胡须都一动未动。
“好!你等着,我这便回去让爹爹给我做主,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宋晚秋恨恨地死盯着霍少庭,向来书院都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此次开除自己,始作俑者便是这个面生的公子,她定要他好看。
“本王在这儿等着,本王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侍郎能有多大的本事。”“我爹官拜正三品,看你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本王姓霍名少庭,封号南庭。”
霍少庭声音不大,却仿佛一记闷雷在宋晚秋的脑中炸响。霍少庭不是武将嘛,怎么会是面前这个小白脸?
听了南庭王的名号一个个瞬间化身狗腿围前围后,陆离冷笑一声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我刚帮了你,不谢也就罢了,你这是什么表情?”霍少庭行至陆离面前,蹲下身方便与她平视。
“谢殿下。”陆离眼皮都没抬一下,帮?明明是他害的,他这话说的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昨日本王并非有意,只是暂时无成亲的打算,你莫要难过……” “我从未稀罕南庭王妃之位,何来难过之说?”陆离笑了,他当真以为全京师的女子都想嫁他?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自恋?
“说说看,为何不稀罕?”陆离见霍少庭饶有兴味愿闻其详的样子,心想啊,真是人之初性本贱。攀附他的人不愿搭理,无求于他的人,反而来了兴趣。 “小女子从不愿与人争抢,再者……”陆离微微停顿,抬眸望向霍少庭,“您足足长了我九岁,我都可以叫您一声叔叔了,不合适。”
“叔叔?我有这么老吗?”
“自信点,有。”
陆离此言一出整个学堂都静了下来。谁都没想到平常蔫声软语的陆离竟这么硬气,直接怼得南庭王无言反驳。
“那你叫声叔叔听听。”霍少庭语出惊人,在场的更是惊掉了下巴。
此时陆离傻愣愣地盯着他一言不发,她现在有些骑虎难下,有些懊恼,口舌之争她从未胜过他分毫,可她总是自不量力屡败屡战。 “方才不是挺硬气?现在怎么怂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女子身份低微,没必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引祸上身。”
陆离言下之意他凭借身份故意压她,可眼前人不为所动。
“看你还挺不服气?”“不过就事论事。”
陆离继而又低垂下头,说不过他选择闭嘴,略带婴儿肥的脸颊一鼓抿紧嘴。
“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殿下好记性,昨日南华斋,殿下差点要了我的命。”
霍少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掩饰得很好,可他还在她眼神里看到了压抑的恨意,他承认昨日当众拒婚的确有些欠妥,可她眼中的恨意并不似因为此事。还有刚刚她掐住宋侍郎之女时眼神中的狠戾,并不似一个十几岁的女娃。这姑娘还真有趣。 “昨日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本无意害你遭这闲言碎语,你若有何要求,本王定尽量满足。”
霍少庭言之凿凿,陆离望着他并无半点动容,稍作思考,让南庭王纡尊降贵实属不易,她也不能给脸不要脸。
“我暂时无所求,南庭王这人情暂且欠着,等我想到了您再还,可好?”这次陆离总算抬起头正眼看他了,前世栽在这张祸国殃民的脸上并不为过,他的样貌气质确实出众,陆离在内心无奈地感叹。
“好!”霍少庭勾了勾唇角很爽快地应了下来,真新鲜,向来不苟言笑的主子居然笑了,霍垚揉揉眼睛,只见霍少庭已站起身面色冷硬,薄唇轻抿,仿佛刚才微挑唇角只是幻觉。一定是他看错了,自家主子根本就不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