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书院抽得哪门子风,非要教他们马术射箭,等陆离看到校场塔楼上的霍少庭时,猜出了几分。还为人师表,说到底骨子里都是趋炎附势,特意为了巴结南庭王折腾他们这帮学生算什么本事?陆离只能敢怒不敢言,暗骂霍少庭没事跑书院来干嘛,妥妥的害人精。
即便内心把霍少庭骂了千百遍,可人还得缩在一群学生里,这或许就是命吧,陆离耷拉着脑袋无奈地叹气,她倒想硬气,可敌我实力悬殊,再不甘她也只能听从命运。 “陆离,你出列示范下!”教官的话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陆离翻了个白眼,她穿过重重人群扭扭捏捏走向队前。
“磨蹭什么,动作快点。”教官武行出身,性格火爆急躁,声如洪钟,他这一吼,全场的人视线都聚焦在陆离身上,陆离忍不住在内心骂娘。
“教官,我不能骑马,我……害怕。”陆离声音有轻微的颤抖,可对于教官来讲见过太多第一次上马胆怯的学生,自然没把陆离的话当回事。
“废什么话,凡事都有第一次,没事怎么知道行不行?”说着便像拎小鸡仔一样,将陆离往马上拽。
陆离生得瘦小,教官一提就将她丢上马。由于恐惧,陆离死死地抱住马脖子就不愿撒手。 “你这样怎么骑马?直起身子来!”教官厉喝了一声,不听话的学生他见得多了,吼一吼吓一吓就听话了。
“我不!”陆离来了犟劲儿,任凭教官怎么拉扯都纹丝不动。
“我来吧。”不知何时霍少庭拉过缰绳,纵身一跃飞跃上马,那叫一个帅气逼人,英姿飒爽。相比之下,陆离颤颤巍巍地抓着马脖子,形容猥琐。
“殿下,放我下去。”陆离见他一拉过缰绳,伸直小细腿打算从马背上滑下去,可这马有些高,她腿又短,距离地面有很大的一段距离,她努力蹬蹬腿,始终够不到地面,再者霍少庭一只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还抓着她的腰,没错,就是抓,而且力道还不轻,搞得陆离现在上半身挂在马上。
“放轻松,放心,有我在不会摔到你。”霍少庭见陆离一直乱动,别看这丫头长得瘦小,这挣扎起来力道还不小,他只能更用力地抓着她的腰,防止她摔下马。
“信人信鬼不能相信男人的嘴,快快放我下去,我快抓不住了!”此刻陆离急得满头是汗,手心也全是汗,开始渐渐打滑,她感觉不出片刻她就要从马背上滑下去了。
还未等霍少庭答话,果不其然,陆离手一滑,只听“撕拉”一声,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下去,霍少庭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块布料。 “我就说男人的嘴不可信,果不其然。”陆离摔得实在,胳膊直接着地,她心咯噔一下,不出意外传来刺骨的疼痛。疼痛感直冲神经,眼前都有些发黑,她死死咬住嘴唇,瞪大眼睛防止眼泪落下。她晃了晃努力站起身,就要离开校场。
“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手臂。”霍少庭飞身下马冲到陆离的面前,伸手握住她受伤的胳膊。猝不及防地一拽,陆离没忍住“嗷”地一声喊出来,白嫩的小脸因忍痛憋得通红,额头上也浸满了汗珠。
“谢殿下关心,我自会去看大夫,无须殿下挂记。”陆离真想抬手给他一拳,明明看到她受伤了还这么用力扯,他就是她的灾难,一碰到他准没好事。
“闭嘴!别动!”霍少庭摸了摸她受伤的手臂,稍一用力,将脱臼的手臂复原。“你大臂脱臼了,我帮你接好了,你手骨有点麻烦应该骨折了,我先带你去医馆包扎。霍垚,去营内取些药送至陆府。”
霍少庭极其冷静,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谢殿下。”嘴上说着感谢的话,神情可没半分感激的意思。陆离扶着受伤的手臂,便要自行离开。可就在这时,霍少庭猛地将她抱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陆离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她忙挣扎,“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闭嘴,老实点!”
霍少庭呵斥了一声,眉心微微地皱起。
陆离也不再言语,思绪渐渐飘回了前世。其实陆离是会骑马的,而且她马术很好。元气三十五年,霍少庭镇守漠北,她听说漠北天寒地冻,到了冬日积雪高可没膝。正赶上寒冬腊月,捷报迟迟未到,听闻边关战事吃紧,霍少庭曾三次加急恳请圣上配发军饷物资。可军饷物资两次运送途中遭遇山匪,他等了近一个月没收到军饷,眼看大雪封山,物资更难送上前线。 陆离跪在陆府门前一天一夜求爹爹出手相助,陆言商心疼女儿,舍下脸面,从陆家筹到大笔银两,购置物资药品。陆离不放心,亲自押送物资送往前线。为了赶路,她日夜兼程七日七夜终将物资送至漠北。 她不远千里赶到霍少庭面前,几日没日没夜的赶路,衣衫凌乱脏乱不堪,可她不以为意,她送来的军饷可解她心爱之人的燃眉之急。她被带到他的营帐前,他瘦了许多,手臂上缠着纱布。她看着他原本想给他个大大的笑容,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能见到他真好。她忙将怀中的包裹塞到他手里,虽然他的家书未提半字,可她得知他受了伤,特意带来最好的金疮药,生怕路途颠簸摔碎了药瓶,一直紧紧地抱在怀里,送至他手中时还带着她暖暖的体温。 “殿下,我也不知哪瓶药好用,这些是京师最好的药了,想必能派上点用处。”陆离仰着头,像个等待大人表扬的小孩。
“军营中女子不得入内,稍后我让副官送你到城里的客栈休息,待雪停便送你回京师。”霍少庭抓着包裹,眉心皱起,面色冰冷。她虽不了解他,可她能察觉到他在生气,可她不懂为何。
“殿下,让我留下照顾你吧。”陆离有些急了,上前抓住霍少庭的手臂,他猛地抽出手臂,手里的包裹甩落在地。
陆离盯着碎了一地的药瓶,整个人都傻在原地,她不敢置信地盯着霍少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心意他向来不在乎,明知如此,她还一味飞蛾扑火,真是可笑。她太气了,她想都没想牵起最近的一匹马飞身上马,飞驰而出。她只想肆意纵马,将内心难过的情绪宣泄出来,可哪知她好死不死牵的刚好是霍少庭的战马傲月,而傲月向来认主,她本擅骑术,难耐傲月性格桀骜、认主,偏偏漠北刚刚下过大雪地滑,陆离直接被甩出去滑至山下,摔断了几根肋骨,手臂大腿也骨折了。 霍少庭命人将傲月处死,陆离听闻此事向他求饶,她听军师说傲月是霍少庭的爱驹,曾救过霍少庭的命。她不顾大腿的疼痛,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傲月,可他仍然不为所动,她至今回想起傲月的长嘶心都会颤抖,他心可真狠啊。 此事成了她心中的一块顽疾,是她害死了傲月,自那以后她便再也不骑马了,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傲月绝望的长嘶悲鸣。 “没想到你还挺坚强。”霍少庭的话将陆离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她眼神略有些迷蒙地望着他。
“何以见得?”“换做别的姑娘,手都摔断了怕是要掉一缸的眼泪。”
连霍少庭都没想到,他居然有说笑的心情。
“您怕是低估了女子忍痛的能力。”此时霍少庭已将陆离送至医馆,她躺在医馆的床上,大夫正帮她进行包扎。她就看不惯他总是瞧不起女子的傲慢样子。
“何出此言?”“女子都能忍受生子之痛,可见女子的忍痛能力非同一般。”
此时陆离双唇已泛白,声音也微弱了不少,汗已经浸湿了外衫。
“牙尖嘴利,嘴上吃不得半点亏。”这小丫头似乎很喜欢跟自己唱反调。
“公子,已经帮夫人包扎好了”大夫这话一出,陆离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 “大夫说笑了,我不是他夫人。”陆离忙摆手,扯得伤口痛。
“老夫看病这么多年看人也挺准,不会看错的。刚刚公子抱您进来时焦急的模样是骗不了人的。”“大夫真不是,他……他是我叔叔。”
陆离有些急了,她可不想被人误会,特别还是将她和霍少庭扯在一起。
“叔叔?你叔叔对你真好。”大夫脸上笑容有些尴尬,收拾了一下药箱退了出去。
“侄女,可有好些?”霍少庭强忍住笑,刚刚大夫的样子着实有点好笑,那表情仿佛在说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陆离白了他一眼,亏他还笑得出来,她就知道碰上他准没好事,昨日莫名其妙被拒婚,今日又摔断了手,看刚刚大夫的眼神,怕是误会了。他这么抱着她出来,书院的人都看到了,日后恐怕也要遭人诟病。他向来都是这般,搅乱了一池春水,便置身事外,她本早就习惯,可心里还是会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