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宣将脸在景珏的身上蹭了蹭,好在他衣服是黑色的,并不明显,她抬起头,“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计较,你也别在插手,安心去做你自己的事情,王府的内务本就是我的事情,你还想抢我的事情不成?”
见宁雨宣还有心情同他玩笑,景珏的心也放了下来,那双眼睛也像是盛了一汪清泉,他的心都柔软成一团,用大拇指轻轻抹了抹她有些微红的眼角,“好,我不管这件事,只是你以后不用再忍让着她,她要是再发疯,我直接派人送她回去。”
宁雨宣点头,昨日平白让她打了一巴掌,她就当是被狗咬了,若不是冯紫玉和冯子谈对景珏还有用,她岂会就愿这样息事宁人,“公主性子跋扈,我日后离远些就好。只是你昨天派人来说柳之言已经找到了,现在已经回到幽城了吗?”
暖炉里面炭火燃着,忽而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景珏的眸子忽然沉了下来,一早的时候,他便看见柳氏从王府中回去了,想必是迫不及待见到她的那个儿子,“今天一早便将他送回了柳府,她也回去了。”
景珏不仔细说,宁雨宣也知道他口中的“她”说的是谁,这个时候的景珏,就如同丢了糖的孩子,“柳之言从家中偷跑出来去找他爹,倒是找到了吗?徒徒让别人替他担心,十六七岁的少年就是不怎么懂事。”
景珏笑笑,并不接她的话,站了起来,只是道:“现在时辰不早了,我该去军营了,你若是觉得困,再继续睡会,府中的事情你也不必事事躬亲,别让自己太累。”
宁雨宣昨天几乎是昏睡了整整半天,晚上又睡得早,这会儿哪里还能困,也起了身,“不睡了,府中的事情也不多,马上就要是新年了,很多事情还没备好。”
景珏的话堵在喉间,原本是说好了在幽城过年的,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形,怕是等不到除夕,他们便要出发回临都了,但是又说不出让宁雨宣停下这些事情的话,看得出来,她是对在幽城过年有着向往的,他转身,只是让在外间的楚楚将洗漱的东西端来。“有些事情你直接交给下人去做就好,多歇息歇息。”
知道景珏是在心疼自己,宁雨宣也只是满口应着,“我是傻子不成?累了还不知道自己去休息吗?”
正说着,就见楚楚端着铜盆热水进来。景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先走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楚楚见景珏出门,一边伺候着宁雨宣洗漱,一边撅着嘴巴道:“小姐,我觉着王爷是真的要将冯紫玉收进门了,连你昨天那样,王爷也不为你讨回公道吗?”
宁雨宣一回头,便给了楚楚一个栗子爆头,“我说过多少次了,说话注意分寸,就算你。心里不满,也别天天挂在嘴边,让别人抓着把柄。再说这关王爷什么事,是我让他不要追究的。你也别天天盯着王爷做了什么,我听说你现在还不理秦风?”
她洗漱完,将帕子搭在铜盆边缘,拦住了楚楚要收拾东西准备退下的动作,“楚楚,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又与秦风是两情相悦,你就打算这样不理他一辈子吗?”
楚楚起先是低着头,不想回答宁雨宣的这个问题,但是听到她后面的问话,忽而抬头,一双眼睛变成了通红,问道:“小姐这是在嫌弃我了吗?如果小姐嫌我烦了……”她将头扭到一边,继续道:“那我就回云城老家去,不在这里碍小姐的眼。”
语气里不只是带着赌气的意味,她转身就要出门去。幸得宁雨宣及时拉住了她,她忍不住扶额,不知道怎么就把这样小丫鬟养成了这样骄纵的性子,“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我只是想劝你多想想,毕竟找一个能照顾你的人不容易,你自己多想想。”
宁雨宣抿了抿唇,继续道:“以后别动不动就说回老家的话,你要是真想回去我不拦你,只是别说赌气的话,到头来。后悔的是你自己。”
说到最后,宁雨宣放了她的手,“你先下去吧,待会用过早膳,陪我去柳府看看柳夫人。”
楚楚只觉得自己喉咙间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便出了门。再说景珏这边,他的确是答应了宁雨宣不会找冯紫玉计较什么,可是冯子谈那边,他是不会就此罢休的,冯子谈至今还在临都好生待着,一点要拿回自己兵权的意识都没有,看来要去催催他了。然而在王府门口的时候,因为昨晚秦风受了罚,今日便让他留在王府养伤。外面雪皎洁一片,下人走动嬉笑着的声音分外明显,追影就被人牵到了门口,时不时的踏着蹄子,景珏走过去抚了抚他的脖子,便要翻身上马。只是动作被一个声音叫住,“景王爷,”声音娇滴滴如同夜莺的声音,除了冯紫玉,不作他想。景珏只是动作一顿,并没有回头,上了马之后,他才看向从府门口走出来的冯紫玉,眸光冷冽,声音也冷得很,“公主是有何事?”
冯紫玉看着马上那人的俊朗轮廓,便觉得一整颗心都沦陷,他有野心,有能力,从容不迫,这样的男子,谁不会为之倾倒。如此想着,她脸上的娇笑又添了几分妩媚,“景王爷的大氅昨晚落在了书房,我替王爷送过来。”
一边说着,她一边走到景珏身边,递上手中的墨色大氅,抬头看他。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可景珏无心注意这些,冯紫玉手中的大氅的确是他昨夜落在书房的,他伸手一捞拿到自己手上,随后冷眼看着冯紫玉,“本王的书房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这次本王只当是公主不知我王府的规矩,下次若是再有什么事,本王是不会给公主面子的。”
景珏话里有话,冯紫玉原本就是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但是见景珏没有找她的麻烦,想来那宁雨宣并没有在景珏心中有多高的位置,听说昨天半夜的时候景珏去了书房,她便去想看看,或许能找到什么接近景珏的机会。但是她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些迟了,书房里的灯已经熄了,还依稀看见书房门口的雪地里一滩血迹,她对那血迹并不关心,只进了书房里面,将景珏留下的大氅拿走了。那墨色的大氅,上面用金线绣着错金藤纹,乍一看倒还不错,仔细一看,那上面的针脚却杂乱得很,堂堂的王爷,除非是女子给他做的衣裳,不然谁会给这样的衣裳给他?而这个人,除了宁雨宣怕是没有其他人了,她索性熬了一个通宵,将上面的藤纹全都改了。只是看样子景珏并没有发现大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冯紫玉只是笑笑,女人都是极其敏感的,更别说这衣裳是宁雨宣亲手做的了,王爷没有发现她的作为也就罢了,但是拿来挑衅宁雨宣,倒也是不错。冯紫玉道:“我只是听说昨晚王爷回来得迟,想做些宵夜给王爷送过去,只是晚了一步,没想到后来王爷已经回去了。昨夜下了大半夜的雪,怕王爷今天早上受寒,所以将大氅给王爷送来,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景珏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置一词,挥动马鞭,追影立即会意,迈开蹄子便朝着军营的方向而去。宁雨宣刚一走到门口,便看见了这样的一幕,男子骑马潇洒离去,而女子却站在门口深情款款地目送着。不知何时,天上又零零星星地飘起了雪花,漫天飞舞,宁雨宣穿着一身月牙白撒花披风,一圈厚实的貉子毛将她的脸严严实实地藏在了兜帽里面,若不是衣摆上有点点粉色的碎花,怕是整个人都要融在雪天里了。冯紫玉一转身,就看见了宁雨宣和她的贴身丫鬟站在那里,她也不觉着尴尬,走到宁雨宣面前道:“你现在都已经是为人妻了,却整天只顾着自己,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给王爷送件大氅吗?”
宁雨宣不知道之前是发生了什么,但是根据冯紫玉这么一显摆,她要是还不明白就是个傻子了。幽城到处透露着一股寒意,无处避免。楚楚这次学乖了,不再胡乱顶嘴,只是将已经发热了的汤婆子塞在宁雨宣的怀里,好让她暖和一些。宁雨宣也不再朝她行礼,微扬着头,说道:“公主说的的确没有错,我已经是为人妻了,但是公主尚待字闺中,就学得这般会照顾男人了,想来您的教养嬷嬷,教给公主的,都是些伺候男人的事情了。”
等不及看冯紫玉的表情,她越过冯紫玉,便要出了王府,朝外面走去。“宁雨宣!”
冯紫玉呵住她。宁雨宣停滞了脚步,没有回头,只等着她说接下来的话。冯紫玉收回了之前的柔弱娇媚,整个人变得阴狠起来,“你现在是景王妃又如何,等本宫王兄收回了他的帝位,你就是乱臣贼子的女儿。区区的景王妃的位置,本宫并不在乎,本宫要的是中宫的位置,你想要抢,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雪渐渐变大,模糊了人的视线,楚楚只能看见宁雨宣兜帽下露出的嘴角上扬,随后听见她的声音,“公主离开皇宫太久,怕是忘了人理伦常,当初宁家的人让我嫁到景国来,我就与宁家没有了任何的关系,乱臣贼子又如何?若是阿珏败了,那他也就成了乱臣贼子,你有胆量跟着赌吗?”
是了,除了深爱着他,谁会真的愿意跟在他身边,无论是输是赢。宁雨宣从来没有想过坐上那个位置,但是只要是在景珏身边,只要景珏的心还爱着她,她愿意陪他登上峰顶,也愿意陪他下九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