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阴风阵阵，细雨连绵，空气中猛然多了一丝凉意。“老人家，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住吗？”

苏阳想搞清楚一些事情。“孤寡老人，脖子以下都埋进黄土了。”

老人双手撸进袖口里，蜷缩在火堆旁，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不存在的事，就您这样的活菩萨，怎么着也得活一百岁！”

冯安在一旁拍着马屁。“我今年刚好九十九。”

老人撇了他一眼。“咳咳……”冯安一口水差点没把自己呛死，心说怎么这么赶巧！过了一会儿，老人忽然问道：“这个村子已经很久没有外地人来过了，你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冯安嘴快，刚想说什么就被苏阳拦住了，苏阳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把嘴乖乖闭上。“老人家，我们本来是去阳城的，结果下车撒个尿的功夫司机就开车走了，迫不得已才到这儿来借宿。”

苏阳编了个瞎话，他也搞不清楚老头的来历，十分谨慎地不想和他说太多实话。在这个世界上，有专门驱鬼的，就有专门养鬼的。苏阳早就觉得奇怪，门前挂灯笼其实并不是为了照明，而且为了让人看见，说白了就是指路灯。刚才也问过了，老头无亲无故，所以他的灯笼是给谁打的呢？更重要的一点，老头家的神龛里没有神佛菩萨像，就连本地的山神像都没有，他什么也不供，这在农村是非常罕见的。不排除他不迷信的因素，但在苏阳眼里，老头身上有一股阴气，除了人间的阴差和守墓人以外，还有经常和鬼接触的养鬼人才会身上有阴气。苏阳感觉老头家门口的灯笼不是巧合，他是故意把他们俩引到这儿来的。“既然是下车撒尿，你们俩怎么搞得满身是血？”

老人并不信苏阳的胡话，冷冷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听我说完下面的话，然后你再做选择。”

早年间，上元村还是个祥和安宁的地方，并不像如今这般荒凉。村里有个叫丁钰的寡妇，刚嫁过来不久丈夫就死了，村里人以为是她克死了男人，都避而远之。实际上男人早就身患重病，他父亲把丁钰从外地骗过来，等于是结了个冥婚。在这种偏远山村不存在婚姻自由的说法，只要嫁过来，生是人，死是鬼，都是这家里的一份子，丁钰便静下心来打算好好过日子。上元村的村长有个儿子叫李元，垂涎丁钰的美色，私下经常找丁钰商量想要带着她私奔。可没想到丁钰虽然识字不多，但却是个极其守妇道的女人，严词拒绝了李元。从小娇生惯养的李元哪儿受得了这个委屈？他精心计划了好久，终于在某一天夜里，找来村里的大牛、二牛两兄弟把丁钰绑进了深山里，干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丁钰身子柔弱但性子刚烈，受不了这种侮辱，便一头撞死在大石头上。李元和牛家两兄弟为了不让此事败露，找了块儿没人的地方，把丁钰的尸体埋了。事后，牛家两兄弟以此事为要挟，经常勒索李元，混吃混喝混钱花。时间一长，原本性子就歹毒的李元总算忍不下去了，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把大牛和二牛也宰了，就埋在丁钰的尸体旁边。“等会儿！人家都死了，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冯安心想这老头也够缺德的，大半夜讲什么恐怖故事，害得他憋了泡尿也不敢出去撒。老人没有理会冯安，毕竟他知道冯安不是能说事的人，于是对着苏阳继续讲下去。后来村子里收成不好，村长一家也把从上面申请下来的拨款给独吞了，村民吃不饱穿不暖，好多人选择去外地挣钱，村里人也就少了一大半。再后来，一场瘟疫席卷而来，好多人得了怪病，死的死，逃的逃，村长一家也离开了这里。从此，村子也就荒凉不堪，只剩下老人一个还住在这里。“那你为什么没走呢？”

苏阳问道。“儿子因病死的早，老伴儿几年前也没了，我还能去哪儿？”

老人摇摇头，“再说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死不瞑目。”

“你是丁钰的公公？”

苏阳大概猜到了什么。“儿媳妇经常给我托梦，说她想要找李家人报仇，无奈就算她是再厉害的厉鬼，这世间束缚她的东西也太多了。”

老人叹口气，眼角渗出了泪水，不知道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愤怒。苏阳点点头，老头说的没错，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实际上能伤害到鬼的东西太多了，动物类的有狗、公鸡、乌龟这类的；自然类的有家电磁场、太阳光等等；另外还有各种神像和辟邪物品；以及隐匿在各个地方的道士和阴差，专门捉鬼驱鬼。这年头，做鬼也挺不容易的。在村子荒凉之后，老人把村里所有的神像都埋了，这样一来丁钰活动的范围也变大了。她经常在村子边的公路旁等人，等一个能够看得见她，能帮她完成报仇的人出现。所以当苏阳能感觉到班车鬼打墙的那一瞬间，丁钰也感受到了他，并锁定他，把他带来了这里，她知道苏阳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那丁钰现在在哪儿呢？她既然找我帮忙，为何不现身？”

苏阳问道。“我房子后边养了几只鸡，对她也有伤害，所以她平时不会到这里来。”

老人解释道，“毕竟村子里没有了神像的保护，各种鬼怪都开始出来活动，我也得有点自保的东西才行。”

这时，很久没有说话的冯安此时开口了：“大爷，既然是找我们帮忙，那有些事情得提前说清楚了，你也知道我们业务繁忙，本来是去阳城的，到你这儿纯属就是意外。但是我们心地善良，愿意帮你这事，所以你看价钱这方面是不是……”一声闷响，冯安捂着头痛得直流眼泪，他喊道：“有病啊！敲我的头干什么！”

苏阳甩了甩手起身往门口走去：“我可没说答应这事，你要是行就自己干吧，我得走了。”

只见老人并没有很担心的样子，微微一笑：“你要是觉得自己走得出去，就试试。”

苏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冯安叫骂一声，跟着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