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你这样对待拆迁户的，好说歹说，这老婆婆才算把面粉收下，不过，你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

张国全抬头看了一眼谢军，没说话，又低头在两张图纸上来回的左右看。“老婆婆感激是真的，但人家可没有因为这点面粉，就同意搬走了，咱还得想别的办法。”

谢军凑过去身说道。“我也没想着因为几袋面粉就让老婆婆同意了，纯粹是帮帮忙，她一个人怪可怜的……”谢军赶忙打住他的话：“国全，我必须得站在公司利益的角度给你纠正一下，帮忙没有错，但妇人之仁在房地产这一行业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

张国全点了下头，随即用手指指到规划图上：“军哥，你看这里。”

谢军斜过身子去看，张国全指向的规划图上，画了两个潦草的圆圈。圈中的位置，一个是规划好的古寺庙，一个正是老婆婆家住的位置，准备规划建成一个古样式的铁塔。铁塔是几位历史方面的专家定义的名字，说是铁塔，并不是用钢铁铸造的，而是整体采用褐色琉璃砖，外形看上去似铁铸成一样，根据历史文化，方才有铁塔之称。按照规划图纸，建成之后，高约三十米，会在平山县的所有建筑中极为突出，非常具有标志性，铁塔的建成，在古城建筑中也是有很大历史意义的。老婆婆所住的地方，便是铁塔规划的重要区域，所以当谢军说，能不能把老婆婆的地方让出来，在旁边建造时，张国全看了地图之后，直接否认了这一想法。所有的古建筑都是根据平山县的中轴线进行规划的，将铁塔往旁边建造，便破坏了这种美感。地面上可能觉察不出来，但要是从空中俯视的时候，便缺少了一种建筑美学。谢军摸着下巴，他不明白张国全为什么要把这两个地方圈住？“军哥，刚才我想了一下，既然不能让铁塔往旁边挪，那和别的建筑调换一下位置，是不影响整体观赏性的。”

谢军自视是个粗人：“那有啥影响的，在南边在北边，不都是那样看嘛，这些个建筑专家仗着肚子里有几瓶墨水，一个建筑愣是扯出八百个典故来。”

张国全笑了笑：“你这话我不认同啊，没有历史文化的加持，这些建筑毫无意义。”

“行行，文化不文化的咱也不懂……”谢军盯着规划图上两个圆圈看：“话说，你是要将古寺和铁塔两个建筑调换一下位置？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张国全用手在规划图上划拉了一下，同时说道：“能看出，老婆婆一生供奉佛像，那是她的精神寄托，假如把古寺建筑调换到老婆婆现在居住的地方……”没等张国全说完，谢军突然领会到的拍了下桌子：“我明白了，老婆婆信佛，咱把她家改建成寺庙用地，那么老婆婆贡献出自己的土地，对于信佛的老婆婆来说，算是做了一件大功德的事，如此一来，老婆婆可就没理由拒绝了，是佛要占用她的地方，她还能不搬走。”

张国全无奈摇头，谢军倒是把他的意思说了出来，但也没有那么夸张。“我只是尊重他的信仰。”

谢军忙止住开玩笑的心思，托住下巴，看向图纸上两个圆圈，忧虑的说道。“办法倒是好办法，也算是随了老婆婆的心愿，老婆婆也一定不会拒绝，关键是，建筑所在的位置是那些个专家通过论证规划好的，为了一个老婆婆的心愿，如此大费周折的调换建筑位置，县里会同意吗？”

谢军说的是事实，但张国全没有太过在意，语气严肃的说：“老婆婆咋了，她也是活生生的人，县里要是不同意，让他们来做思想工作好了，何必找我呢。”

说完了，才意识到对面站着的是谢军，又缓和了语气说：“这件事我会跟县里好好沟通，你直接找老婆婆先提前交代清楚，咱兵分两路。”

“好，我现在就去。”

谢军立刻准备去找老婆婆。刚走到门口，张国全喊住了他：“还有一件事……”谢军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吩咐。张国全继续说：“老婆婆真要搬走了，又不愿意住安置的楼房，她住哪儿是个问题。”

不用张国全明说，谢军心有神会的回答道：“我试着看能不能联系到她女儿，毕竟有一笔不少的拆迁款，她女儿要是能把老婆婆接走，拆迁款足够给老婆婆养老的了。”

张国全报以微笑，他心里感叹谢军真的是太懂他了，很多事，不用他明说，谢军便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谢军也是属于粗中有细的那类人了。怪不得啊，夏素娟能这么依赖他。张国全这一临时改变的规划方案，让事情呈现出两极分化的局面。一方面是谢军那里，他找到老婆婆，表示会在原有的地方建造古寺，没出任何意外，老婆婆欣然同意。谢军那边进展的非常顺利，成功说服了老婆婆搬迁的想法，同时还联系到老婆婆的女儿，愿意把老婆婆接走。至于是不是为了拆迁款，那就没人能说清了。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大家都满意的。反倒是张国全这边遇到了阻碍，为了一个老婆婆，强行去改变规划好的建筑方案，简直太儿戏了。那些历史文化专家斥责张国全的做法，极为幼稚，是对整个古城建设的不负责任。为此，会议上，呈现一边倒的形势。所有专家都在指责张国全的做法不够严谨，在会上指着他的鼻子进行了大肆批评。面对他们口中的文化属性，张国全只恨自己知识达不到，无法与他们做慷慨激昂的辩论。那最后只能故作不在意的听他们批评，但他又不会放弃自己的想法。苏锦城看好戏一样，坐在中间，不替那些专家说话，也不替张国全说话，只是笑意盈盈的观战。原本是一场针对建筑调换方案商讨的大会，到最后变成了对张国全的个人批评大会。批评大会结束后，张国全满面愁云，别说说服那些专家了，他差点坚持不下来被专家反过来骂服了。苏锦城最后从会议室走出来，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施工方，怎么建还不是你说了算，他们也不能现场盯着去吧。”

张国全还在愣神的功夫，只见苏锦城背着双手一步一步的消失在视线里。忽然，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暗叹自己真够死板的，苏锦城一句话把他点醒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何必去遵循那些专家的条条框框。开完会回公司时，正巧碰到送老婆婆离开平山县的谢军。两人一同走进公司，谢军边走边说：“老婆婆的女儿刚把她接走，希望老婆婆能安享晚年吧。”

“有了这笔拆迁款，足以让老婆婆的孩子善待她，至少不会死了也没人收尸。”

张国全随口说道。“你让我跟着送老婆婆离开，顺道观察一下她女儿是什么态度，我按你说的办了，老婆婆的女儿倒是没什么，毕竟是自己的亲娘，关键她那个女婿情绪不高的样子，估计，要没有这笔拆迁款，够呛能把老人接走的。”

谢军感叹的说：“人啊，就是这么现实。”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办公室，张国全看着规划图上的两个圆圈位置，沉默了一会才说道：“说说第二家搬迁户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