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好冷!”
葛彪是从意识模糊中被冻醒的,他睁开发现自己只穿着背心短裤,坐在一个铁制冰冷的椅子上,双手被手铐牢牢锁着。面前是一排铁栏杆,一个胖子穿着羽绒服、端着茶杯,悠哉地坐在铁栏外,身后的白色墙上赫然印着十六个黑体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改过自新,回头是岸”,庄重而威严。葛彪看着胖子手里的杯子,眼馋地咽了口口水,嘴里颤抖地呼出了一团白气。他恍惚中慢慢想起来,自己早上从村委会回家后,本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忽然有一伙人闯了进来,把他捂上嘴,拖上了车,他当时还以为是强盗!“喂,你是谁啊,干嘛把我铐着!”
葛彪心虚地大声叫嚷。“葛书记,你醒了?”
王宪放下了茶杯。“这,这里是什么地方?”
葛彪问。“怎么,看不出来吗?这里是市公安局!我是局长王宪!”
葛彪顿时慌了,不知是冷还是害怕,他降下音调,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市公安局局长?”
“如假包换。”
王宪打开了旁边的记录仪,用审问的目光看着他,“既然醒了,就聊聊吧,知道为什么把你找来吗?”
“我不知道,能先给我一件衣服吗?阿嚏!”
葛彪冷得直发抖。王宪摇摇头说:“不好意思,从你家把你带出来的时候,你就穿成这样。我们这没有多余的衣服,只有警服,你穿上实在不合适。你也别想拖延时间,你的家人都被隔离监禁了,孙老六和蔡程根本不知道你在这。你更别指望有谁能保你,现在和你们有过接触的人都是泥菩萨过江,巴不得离你远远的,怎么样,能想通吗?”
葛彪沉默了足足五六分钟,看得出来他做了剧烈的思想争斗,但身体抵御不了刺骨的寒气,他用手不停地摩擦着双腿以取暖。“领导,求你给我件衣服吧,你让我交代什么都行。再给张面纸,我鼻涕快流出来了。”
王宪笑着打开了身后的空调制热,又叫警员端来了一杯热茶拿了卷手纸。“说说吧,你跟孙老六还有蔡程的事,有什么说什么。”
葛彪也许早就料到会有那么一天,既然市公安局局长都亲自出面审问自己了,说明事情已经引起了重视,加上自己的犯罪情节不是很严重,于是交代得很痛快,他一边擤鼻涕一边说:“领导啊,我这些年是跟着孙老六做了很多缺德事,但我平时只是给他招待一些上面的、还有一些一起做生意的人,替他行贿、摊派收钱,别的事,我可都没干啊!”
王宪一边记录一边说:“别的事具体指什么?”
葛彪不停抽纸擦着鼻子,不一会儿鼻子就红了。“他抢占土地、放高利贷、好像,还、还有几条人命,就比如前几天,我们村委会的一个小年轻,在村里枯井发现一具骸骨,我知道跟孙老六有关,但具体的情况就不是很清楚了,孙老六不怎么跟我说这些,蔡程应该知道得比较清楚。”
王宪有些失望,想了想,说:“那我要你提供一份名单和账单,你替孙老六给谁送了钱,送了多少,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方式,都要写得明明白白!”
“哎,好。”
王宪让门口的警员给葛彪拿来了纸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葛彪脚边的纸篓越来越满,他笔下写出来的名字也越来越多。收到王宪的消息后,白启也冒着大雪赶到了,他走进审讯室,看了看葛彪写下的满满一页纸,先是表情凝重,之后又疑惑地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满意。葛彪所交待的人确实很多,有的人还身居要职,可是并没有一个可以手眼通天、左右一切的人。白启把一页纸拍在葛彪的面前,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人?”
葛彪虽然不知道白启是什么人,可白启进门后,王宪的毕恭毕敬的态度表明,这个人比王宪的职位还要大得多,葛彪当然不敢怠慢,忙回答说:“领导,我都这样了哪还敢隐瞒什么啊,我记得的真的就那么多了。”
白启厉声道:“那我问你,政府向博望村征收土地建修建高铁的消息是前些日子才下来的,招标都还没开始!可你和孙老六早在一年多前就开始强行收购博望村的房屋土地,建了那个生态公园,目的就是为了巨额的补偿款,对吧?那么你们是如何提早得知这个消息的?到这个时候我劝你就不要偷奸耍滑了!赶紧实话实说!”
葛彪听了直摇头,连连叫冤。“领导,那是孙老六的主意!我就是个打下手的,平时他说什么我就干什么,我哪敢多问啊。不过您那么一说,我确实想起来一件事。一直以来,都是孙老六预先把钱打到我的卡里,再由我支出去,不管是送礼还是开支,孙老六那都有笔账。他每次给我打钱的数额大概在两百万左右,用完了再打。可几个月前,蔡程的儿子去澳门赌钱,欠了赌场六百多万,赌场把人扣了,蔡程火急火燎地先找到了我,但我账上没有那么多钱,我们就一起去物流中心找了孙老六。毕竟那是蔡程的宝贝儿子,孙老六也没办法,就从自己的卡上提了一笔。可是当时很奇怪,他让我和蔡程先在门外等着,我听到他好像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语气很客气,跟平时完全不一样。而且之后他提钱的卡也不是平常用的农村信用社的卡,而是一张我都没见过的浦发银行的卡。他用那张卡也很谨慎,先是把钱分几笔转到了几个会计的账户上,再转到他自己信用社的卡里,最后才转到我的卡上。”
白启和王宪对视了一眼,追问道:“你知道他打电话给谁吗?”
葛彪摇了摇头。“那张卡在哪?卡号是多少?”
葛彪还是摇了摇头。白启稍作思考后,示意王宪跟他走出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