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流中心的厂房二楼比寻常的楼房二楼高出近三倍，功夫再厉害的人这一跳不死也得断条腿。蔡程和孙老六忙探头朝下看去，向庭安竟然是落在了堆积起来的纸质货箱上，正抬头扬着欠条朝他们坏笑。蔡程问孙老六：“怎么回事？”
孙老六一脸茫然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刚刚都跟他说好了！还给他打了个欠条，让他先跟你回局里，我回头再把钱给他，谁知道这小子突然就跳下去了！”
“你还给他打了欠条？”
蔡程喊道，“赶紧把他抓回来！”
两人和一众警员急忙跑下了楼，楼下的保安听到声音，也上前阻拦向庭安，可他们笨拙的身手如何拦的住？蔡程和孙老六冲下楼的时候，向庭安已经左挡右闪冲到了物流中心的大门前，但他竟没有离开，而是在大门口停下了！向庭安拿出孙老六写下的欠条，对围观的工人和门口一些看热闹的村民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看看，孙老六欠我一大笔钱！我去村委会找他要债，他不仅不还钱，还三番两次地派人去殴打我，结果他手下的都是草包！反被我揍了一顿，他见手下的人没打过我，就把我骗到这里，跟博望镇公安分局的局长蔡程串通，要把我送到局子里去！我听说他还拖欠你们的工资不给，你们要债也被关进去过！那些都是我们的辛苦钱啊，凭什么他不给！还让你们拼死拼活地给他工作，他赚了钱，却让我们喝西北风，你们答应吗？”
听向庭安诉说了和自己“相同的遭遇”，几十名工人瞬间点燃了心头压抑许久的怒火。几个领头的工人扔掉了手里的准备配送的包裹，大声附和道：“不答应！”
“就是！凭什么！”
“把工资给我们！让我们回家过年！”
见有人起了头，工人们都放下手里的活，都聚了起来，一起抗议孙老六平时的压榨！孙老六一拍大腿：“坏了！被这个小王八犊子耍了！他比我还能颠倒是非保安！把大门关上！别让那小子跑了！”
蔡程小声对孙老六说：“这小子两头耍，白的也被描成黑的了，这个时候工人跟他一条心，我这点人手已经动不了他，也不能动他了。你赶紧让会计把工资该结的结了吧，否则事情会越来越难以收拾。”
孙老六咬牙切齿地说：“发工资？做梦！我这里有八十多个工人，最少的也差了四五万的工资，一掏就是四百多万！你给钱啊？”
“怎么是我给钱？”
蔡程说。“废话！物流中心你没分红吗？”
孙老六瞪了他一眼，“你先带你的人走吧，反正你在这也没什么用，我会叫手下的人来处理，那个向庭安我会抓住的。”
听了这话，蔡程心里当然不舒服，脸上的肉抽动了一下。他压着火提醒道：“你别忘了，市公安的人还在村里呢！”
孙老六把手一甩，目漏凶光。“怎么解释你去想办法，我是个商人，我只管利益！一个小混混来站个场面只要五百块，来一百个混混才五万块而已，到时候我再给你二十万打点一下，熬过这几个月我就又能省下一笔，等土地赔偿款下来，我拍屁股走人，管这群工人死活！谁今天带头敢闹事！我大不了花五十万买他一条命！想赚钱的人多得是！”
“好，我走！但我提醒你，你总想着事后找人擦屁股，就不怕捅破纸吗。”
蔡程丢下这句话就带着自己的警员离开了物流中心，他察觉到孙老六已经被戏弄得失去了理智。如果自己继续待在这里，孙老六叫来了人势必会跟工人起冲突，一旦造成严重后果，上级追究起来自己也是难辞其咎，不如还是先离开的好。商务车里，白雨楠放下监听耳麦对小宋说：“一组负责跟踪蔡程！另外通知特警组和其他人在物流中心附近布控，准备行动！等孙老六的人到齐后，立刻实施抓捕，一个都别放走！”
坐上警车后，蔡程摘下了帽子甩到一旁，面色冰冷地说：“走，回去！”
蔡程的司机叫老马，也是博望村的村民，四十多岁。还是蔡程老婆家里的一个远亲，几年前过节上门给蔡程家送了点礼，蔡程就把他安排到自己身边开车。老马嘴上叼着烟，又给蔡程递上了一根，他发动汽车，踩下油门，轮胎在白色的雪地里轧出两道黑印。“怎么了，那么大火气。”
老马问。蔡程叹口气，把车窗摇下一条缝，用食指把烟灰轻轻从窗口点出去，他看着张灯结彩的街道两旁，说：“没什么，快过年了。烦心的事还是等年后再处理吧。”
迎面驶来一辆小轿车，老马摇下车窗打了声招呼，是他同乡的熟人。老马笑呵呵地对蔡程说：“是啊，过年好啊。你看，出去打工的都回村了。不过也奇怪，感觉今年回乡的生面孔特别多。”
“生面孔？很多吗？”
老马回答：“还好吧，我在物流中心外面等你的时候，瞧见过三波人，大概十来个吧。”
蔡程忽然警惕起来，老马可是从小在博望村长大，他不认识的人寥寥无几，加上博望村自从被孙老六强占土地，村民都巴不得往外迁，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外来户，怎么会突然涌出那么多生人，还都是在物流中心附近？难道是轮班监视？蔡程毕竟是警队出身，他知道在执行大案要案时，为了防止嫌疑人洞察，不会让同一批人盯住目标太久，通常会有几个班的人轮替监视，难道说，物流中心已经被人布控了？蔡程急忙转头，身后除了自己警队的车辆之外，还有几辆私家车，他拿起对讲机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跟老马去前面加油站加个油。”
老马疑惑地说：“这油前两天才加过啊。”
“别讲话，到前面加油站，排队加油就行。”
老马只好照做。就在老马开车排队等候加油时，蔡程发现，一辆一直跟在警车后面的桑坦纳，缓缓停在了加油站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