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中今日的气氛极为森然沉凝。楚老夫人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一个还没有十五岁的小女娃逼到这个地步。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楚黛，脸黑得和那墨砚似的。“你还有脸让老身给你做主？”

楚黛脊背挺得笔直，浑然不惧，高声道：“苏柳月作为施害者都有脸说自己委屈，我作为受害者为何没有脸求个公道？”

“敢问祖母，我是被苏柳月推下水的，是也不是？”

楚黛悍然无所畏惧的样子，震惊了在场众人。就连楚老夫人，也心中一悸。早在楚黛进入慈恩堂之前，就大张旗鼓没有丝毫掩饰，楚老夫人一开始又被楚黛打了个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来得及下令封锁慈恩堂，现下慈恩堂里外，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下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楚老夫人也不能明着包庇苏柳月。她咬牙切齿地道：“是。”

苏柳月眼圈一红，哭着就要为自己辩解。可楚黛早就防着她，动作只会比她更快，抢在她之前开口。“敢问祖母，我因此昏迷数日，反复高热，大病一场，是也不是？”

楚老夫人不自觉又被楚黛牵着鼻子走了。她现下还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只憋屈无比地恨恨道：“是又如何？你到底想说什么？”

楚黛高声道：“孙女想说的是，既然苏柳月犯错证据确凿，那么按照楚家家规，就该罚她去跪祠堂！”

“你放肆！”

楚老夫人厉喝。“祖母！”

楚黛寸步不让：“事到如今，祖母竟然还想包庇苏柳月吗？”

哪怕此时楚黛是跪在了地上，可气势竟然不输楚老夫人半分，就连张氏也被喝得下意识后退一步，苏柳月更是面色一白。苏柳月从小就会察言观色，她清楚，祖母虽然宠爱自己，但这种宠爱，越不过楚家，也越不过“楚老夫人”这个身份去。如果再任由楚黛说下去，祖母就是再宠自己，为了正楚家的规矩，只怕也不得不罚自己，而自己一旦被罚，只怕名声就坏了。这不是苏柳月想要的。苏柳月咬咬牙，学着楚黛“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姐姐——”苏柳月才喊出两个字，楚黛就高声打断。“柳月，犯了错就要受罚，更何况，你连道歉都不诚心，说明你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姐姐让祖母罚你，也是为了你好。”

楚黛义正严辞。苏柳月惊得瞪大了眼睛，心中只觉得一股怒火不受控制地上涌，气得心慌，无耻！简直太无耻了！楚黛这个贱人怎么敢！先前在冰湖里折腾了一遭，苏柳月其实身上就有些难受，只是为了在楚老夫人面前卖惨，所以没有听大夫的话去休息，而是一直强撑着，现在这一气，苏柳月眼前一懵，直接晕了过去！“祖母！您瞧，柳月竟然还学会了装晕来躲避惩罚，这哪像是您教出来的孩子啊！”

楚黛才不管她是真晕还是假晕，立即给苏柳月上眼药。楚老夫人心中也对苏柳月有些失望了。她本来看着苏柳月跪了下来，以为苏柳月会为自己辩解一番，到时候她也就顺势敷衍楚黛几句，把所谓惩罚揭过去，现下苏柳月却一句话不说晕过去，完全就像是心虚逃避现实一般！真是枉费她的教导！楚老夫人阴沉着脸，不情不愿地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按照规矩，罚三小姐跪五日祠堂。”

“母亲！不可啊！”

张氏刚刚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插嘴，这会儿确实忍不住了，要是苏柳月罚得这么重，她女儿作为罪魁祸首却逍遥事外，岂不是惹人诟病？张氏决不允许这件事影响到自己女儿的闺誉。“柳月身子单薄，要是跪个五日，岂不是要了她的命？更何况，刚刚柳月还遭了那么大的罪。”

张氏说着，看了一眼楚黛。楚黛心中冷笑，张氏若是旁观，她暂时也不会动她和楚莹，可她偏偏要插手，那就别怪自己不客气。楚黛面色凄苦委屈，“大伯母看我做什么？莫非我顺着柳月妹妹的话也是做错了？也是，毕竟大伯母带柳月妹妹的心和大姐姐的心是一样的，要不是大姐姐假装落水，也不会给柳月犯错的机会，大伯母这是看着柳月受罚，内疚了吧？”

楚黛噼里啪啦一顿说完，不给张氏反应的余地，又对楚老夫人建议。“祖母，大伯母说得对，罚五日太重了，都是姐妹，我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不如就只罚三日吧？不过只罚柳月对柳月未免不公，大姐姐也得罚一日才是。”

楚老夫人深深地看了自己这个孙女一眼。她算是看明白了，楚黛之前的软弱无脑，都是装出来的！这一句句的，既说明了自己是个友善姐妹宽容大度的，又把楚莹也牵扯了进来。关键是，楚黛说得有道理，而且作为苦主，都已经退了一步，她也不好不答应。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也心疼月儿啊。跪五天和跪三天的差别可大了，至于楚莹，不就跪个一天，根本没什么影响。想到这里，楚老夫人沉声道：“那就依你的意思。”

“不！”

张氏怎么也没有想到，楚黛居然杀了个回马枪，害得莹儿也要被罚，她急急道：“母亲！莹儿明明是无辜的，凭什么……”“就凭她当时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要不是她当时乱来，怎么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说起来楚老夫人就是一肚子气！这一个个的，一点都不省心！张氏不服气，她还想说什么，却见楚老夫人冷冷看了过来，“怎么，你也要顶撞老身？”

楚老夫人在张氏面前还是很有威信的。张氏憋屈地讪讪道：“儿媳不敢。”

楚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才将目光又转向楚黛。她本想叫楚黛滚起来，却见楚黛自己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从地上起来了，见自己看过去，眉开眼笑地冲着自己道——“多谢祖母主持公道！孙女就知道祖母最好了，想来爹娘对祖母的处置也是非常赞同的！”

张氏和楚老夫人面色再次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