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心知，这要传了出去，那就不是楚黛不孝，而是她这个当祖母的不慈了！她脑中各种计较飞快划过，以至于没能及时回应楚黛，也就是晚了这一步，楚老夫人就没了主动权。楚黛带着妙红踏进屋子里，寻了位置泰然坐下。“看祖母这个样子，想来祖母对这老货所作所为不知情的，既然如此，祖母您看，这等挑拨祖孙关系、不分尊卑的老东西，该如何处置？”

张氏跳出来道：“哎呀，楚黛，你嘴巴放干净点，李嬷嬷可是你祖母身边的人，一口一个‘老货’‘老东西’，置你祖母和李嬷嬷于何地？”

“我与祖母说话，大伯母急着插嘴做什么？您不是最重规矩的么？”

楚黛先是嗤笑了一句，才又淡淡开口。“至于大伯母刚刚说的话，那就更可笑了，什么时候，祖母的面子系于一个奴才身上了？祖母，您说是吧？”

楚黛端坐着，直直对上楚老夫人审视愤怒的目光。“你说得对。”

不知道是不是楚黛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四个字自家祖母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不过这不重要，楚黛听到自己想听的，打蛇随棍上。她又道：“依孙女看，这种下人，不如直接发卖出去，以儆效尤，免得您这慈恩堂的下人也都跟着有样学样。”

楚老夫人闻言，阴沉着脸盯着楚黛，要不是楚黛早就被磨砺得心性坚韧，只怕还真会被她阴森恐怖的目光吓到。“你一个小女娃，这是要插手长辈屋子里的事情？”

姜还是老的辣，楚老夫人一句话就给楚黛扣上一个罪名，也由此可见，她对楚黛没有丝毫慈爱之心。楚黛面露委屈，“祖母这是说的什么话？孙女只是担心您啊！要是因为这老东西害得您院子里的下人不安分，受累的不还是您么？”

不等楚老夫人说什么，楚黛又道：“罢了，我知道，我才回将军府，祖母与我不甚亲近熟悉，对我也不了解，误解我也不是故意的。”

楚老夫人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真是好的坏的都被这小贱蹄子说完了！孙眉燕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要脸的玩意儿！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楚老夫人对楚家二夫人，也就是楚黛的母亲孙眉燕极为不喜，连带着对楚黛也甚是厌恶，只不过老人家还是要脸，平日里再怎么嫌恶也不会明晃晃的表现出来，可这会儿，却是被楚黛气得一点也控制不住了。楚黛清楚地从楚老夫人脸上看出来憎恶和讨厌，她也不意外。她早就知道，相比起自己这个孙女，苏柳月更像是楚老夫人的孙女。毕竟前世她和江万程成亲之后，楚老夫人为了让苏柳月也能够也嫁给江万程，可是能说出“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也是佳话”这种话来的人。那时候她过得多难啊。娘亲去世，爹爹为了战事奔赴边关，她在娘亲热孝期间被人算计，被迫和江万程生米煮成熟饭，尽管事后她也嫁给了江万程，尽管江万程也是她当时所爱，可未婚先苟且，让她在江家举步维艰、深受折磨。江母恨她坏了儿子名声，每天给她立规矩，给江万程抬小妾，把她日子搅得乌烟瘴气，江万程嘴上说得好听，却不能解决问题。那个时候楚黛天真，只以为江万程拗不过江母，回将军府寻求帮助，楚老夫人却说——“谁叫你自己不干净？与其让那些小妾分了你夫君的爱，还不如让你妹妹嫁给江万程做个平妻，到时候她生个孩子也能给你养老摔盆。”

楚黛当时一下子被气哭了。她被算计的时候，楚老夫人作为当时楚家的当家人不帮她要一个公道，外嫁被欺负了，楚老夫人作为她的亲祖母不愿意给她撑腰就罢了，竟还想着把苏柳月嫁进江家作平妻？平妻，不妻不妾，前朝那些混不吝的妻妾不分的富户发明出来的东西，但凡当朝讲究点的人家，根本都不会提这个。楚黛从记忆之中回过神。她看着和记忆中所差无几的楚老夫人，缓缓道：“祖母，你也别气，被这老东西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得。我知道您慈善，不忍心卖了她，孙女替您代劳，对她小惩大诫一番就是。”

楚黛淡淡笑着，冲妙红一挥手。妙红当即一脚踹在李嬷嬷身上，把她踹得跪在地上，早有得了楚黛吩咐的丫鬟，拧着棍棒一棒一棒打在李嬷嬷屁股上。“先打着吧，什么时候停，就看祖母什么时候消气了。”

楚黛轻飘飘地道。这似曾相识的话，让李嬷嬷吓得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这位二小姐哪里是个软包子，分明就是一块硬石头啊！她后悔了，老夫人，快救命啊！李嬷嬷艰难地想要抬头求楚老夫人出手，然而她痛得面色扭曲，楚老夫人根本就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而此时，楚老夫人才终于反应过来，她完全被楚黛牵着鼻子走了！楚老夫人气得要命，哪能消气啊？“楚黛！”

楚老夫人怒气冲冲地指着楚黛，活像是要把她生吃了一样怒视着她，“你……”“祖母息怒！”

楚黛飞快打断楚老夫人的话，站起身来，神色担忧极了，“孙女知道您生气李嬷嬷做的事，但您的身体更重要啊！”

楚黛一句话，楚老夫人呕得要命。她是气李嬷嬷么？她分明是生气楚黛！楚老夫人喘着粗气，苏柳月急忙上前扶着她，对楚黛道：“二姐姐，祖母分明就是被你气到了，你折腾李嬷嬷，还推我入冰湖，险些害死我了。”

楚黛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她正愁找不到机会让苏柳月去跪祠堂呢，没想到苏柳月自己忍不住跳出来了。果然，年轻时候的苏柳月其实隐藏得并不好，那么前世，她到底是为什么就没能看清苏柳月的真面目呢？“柳月，你这话太没道理了，李嬷嬷那是罪有应得。还有，什么叫我推你入冰湖，我分明是满足你的愿望啊，你不是说，只要我能原谅你当初故意推我入冰湖，害得我高热不退昏迷数日，你做什么都愿意吗？”

苏柳月心中一惊，结巴道：“二……二姐姐，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心虚做什么？”

楚黛轻笑着反问，“本来看在你我姐妹的份上，你也是诚信认错，我也打算原谅你了，现在看来，原来你根本就不是诚心道歉认错的。”

“祖母！”

楚黛忽然猛地拔高了声音，面容一肃，跪在了楚老夫人面前。“求祖母给我主持公道！大姐姐玩心重假装落水哄得孙女当时去救她，孙女也就不计较了，毕竟孙女心善，都是姐妹肯定不会见死不救，可苏柳月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恶毒，寒冬腊月故意推孙女下冰湖，这口气，孙女咽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