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辉原本家中还算富裕，可惜前些年他娘去世之后，他爹又娶了个后娘。所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更不用说她后娘还一进门就给曾辉他爹添了个大胖小子。于是在曾辉后娘的撺掇下，他爹不仅不给曾辉读书了，还把曾辉赶出了家门。曾辉便一边在万街巷挣些字画钱维持生计，一边咬牙拿起书本埋头苦读，只是可惜不等他读出个功名，他爹突然一场风寒暴毙，后娘拿孝道压着曾辉给他爹办丧事。曾辉也硬气，找到夏中人把自己卖了，把丧事办了，转头就把后娘刻意不给他爹用药谋害他爹的事情告上了官府。楚黛原本觉得曾辉这人太心狠，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对自己的仇人心善，那不是蠢么？恰恰如曾辉这般恩怨分明又有成算的人，将来才有可能成为她手下的得力干将。楚黛在打量曾辉的时候，曾辉也在用余光瞧着楚黛，思忖楚黛今日的来意。“回主子，姚远正与王掌柜学习。”

王掌柜便是司赢决介绍来的，专门为司赢决处理王府外面一应事宜的大管事，可以说，若是曾辉和姚远能真将他的本事学到手，那以后京都各家商铺的掌柜、账房完全可以随便去应聘。楚黛疑惑地问：“那你怎么在盘货？”

她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单纯很疑惑。哪知道，曾辉一听，竟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你这是干什么？”

楚黛淡淡看向曾辉。曾辉一咬牙，直接坦白道：“主子，属下于算账盘账查账之事上实属不擅长，就算是跟着王掌柜学习，也是浪费彼此的时间而已，而且……而且属下还想继续读书！”

曾辉说完，“咚咚咚”给楚黛磕了三个响头，“求主子成全！”

他们这几人，除了春芽因为是官奴卖身契是死契之外，其余的都是活契。曾辉知道，既然自己已经被主子买了，那么就应该以主子的事情为重，而不是想着那些妄念。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连考个秀才的机会都没有……他不甘！也做不到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着！楚黛微微皱眉，她倒是没有想到曾辉有这样的想法，“倒是我的不是，先前应该问过你们的意愿了来。”

曾辉惊愕地抬头。他没有想到楚黛会这般说。竟然不是数落自己异想天开？“你起来吧。”

楚黛像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又像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她笑道：“我们之间本就是活契，而且我也没打算让你们一辈子做个下人，你们要是有本事自己闯出去，我再乐意不过。”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曾辉颤声道：“那……那您是同意了吗？”

“嗯。”

楚黛想了想又道：“你既然还想读书，那也该准备起来了，现在还是奴身就不合适了。”

她之前有了解过，曾辉爹是去年年初去世的，按照守孝三年的规矩，明年过后他便能下场了，若是等他下场考试之前才改换户籍就来不及了。盖因本朝有规定，奴籍放良要满一年才能参加科举。曾辉一听，急忙道：“属下不急！先为主子做事要紧。”

他心里清楚，楚黛买他们几个，就是手上缺人用，他要是脱了奴籍，那岂不是让楚黛又少了个人用？主子对他已经够宽容了，他不能得寸进尺。楚黛挥挥手：“科举之事，怎么能不急？你年纪也不小了啊，早早下场早早考中不是很好么？”

曾辉：……突然感到莫大的压力。“属下……属下也不一定就能考中的……”“要相信自己。”

楚黛不走心地鼓励了一句，没注意到曾辉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她思索着道：“先改户籍，但按照规矩来，赎身银子我先替你垫着，你在我这里继续打工挣钱，以后还我，不过先说了，我要收利息，九出十三归。”

如此苛刻的条件，也是担心别人有样学样，都跟曾辉一样，那她还买人干什么？不如开个学堂。楚黛以为曾辉会不愿意，哪知道曾辉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好，属下给您写字据。”

曾辉心中默默告诉自己，就算以后他侥幸高中，也不能忘了主子的恩情。不仅给他赎身，居然还让他继续在店里工作可以养活自己。主子真的太好太善良了。他以后，还是主子的人。楚黛觉得他表情有点奇怪，像是被感动得要哭了一样。看着人高马大的曾辉，楚黛赶紧摇摇头把这个吓人的念头甩出去，“我去看看姚远那边的情况。妙红记得去办一下户籍的事情。”

姚远那边学的很顺利。王掌柜道：“姚远很有这方面的天赋，尤其是查账这块，老奴一点就通，小姐若是时间等得起，不如让他和老奴多学几天。”

他得了主子的吩咐，自然是想要尽心尽力地把人教好。楚黛沉声问：“可以这几天先集中教他如何查账吗？”

王掌柜想着她估计可能要做什么，应道：“当然可以，只查账的话，三天足以。”

“那就多谢您了。”

楚黛连忙道谢。王掌柜赶紧摆手，“小姐折煞老奴了。”

两人说话间，王叔终于腾出空来了。“三百八！东家，咱们这三天卖了三百八十张暖椅！一张就是五十两，咱们三天就赚了一千九百两啊！”

王叔激动得不行，“而且还有好多人问我能不能先给定金，也想要买。”

“那王叔怎么做的？”

楚黛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店里的一张暖椅上。这椅子其实材料寻常，不过用了一些巧思，在椅子下方打造了一个可以抽出的碳盒，冬日里要是坐在上面，浑身都暖洋洋的。可比那些手炉、暖炉实在多了。而且因为碳盒设计和碳料的原因，根本没什么烟尘，对于冬日里读书、待客，可谓是妥帖至极。“我想着您说过，这暖椅要是别人仔细研究了，说不准也能造出来，咱们卖的就是一个新鲜和时间，所以特地给那些人讲了若是下定的话，什么时候能有货能送货等事宜，对于决定要买的人家，一一收了定金记了下来。”

王叔一兴奋，说得就多了。“东家，我想着京都里除了读书人多，贵人也多，咱们不如再做一些上等材料的椅子，在椅子样貌下下点功夫，到时候卖给那些贵人，您觉得呢？”